不被信任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呼吸不畅。
原来，不被信任是这种感觉。
她之前不信任秦林城，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要往最阴暗的地方想，他是不是也如她现在这般难受。
甚至更加难受。
秦林城看到季染的一瞬间，错愕而负疚。
他推开门，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染染，你都听到了？”
季染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深邃狭长的眼里，透着不安和无措，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转身不理他。
她想起周树嘉的话。
寥寥几句，没有具体细节。
亲眼目睹母亲惨死，名义上的父亲，见死不救，足以留下一生的阴影。
她有过大胆的猜测，或许秦达就是杀害秦林城母亲的凶手，而不仅仅是见死不救……不然，秦林城不至于连她都报复进去。
能够想象得到，他的童年，甚至青少年时期，都处在黑暗中。
秦家少爷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乐。
还不如她，生活在孤儿院里。
生活固然清贫，至少有院长妈妈的关爱。
而秦林城什么都没有，打雷下雨，受伤难过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舔舐伤口。
冷峻强硬的外表下，是一颗受过伤的心。
她久久地看着他，神情复杂，有痛苦，也有心疼。
他看不懂，她脸上的这些表情，意味着什么。
没有往她已经知道过往恩怨的方面想，以为她在生气。
“染染，我去查程鸣，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别的事情。我答应你，放程鸣一马，但我也得防着赫格反咬一口，你懂吗？”
季染睫毛轻颤，上前抱住他结实紧致，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脸埋进他的怀里。
“我相信你。我没有生气，我明白，就算程鸣不会反咬一口，对赫格，我们还是不得不防。”
秦林城身体狠狠一颤，搂紧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用的是“我们”，夫妻一体，而不是他一个人。
“染染，你知道周树嘉吗？”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没有去看她的脸，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地面。
季染心中一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十指倏忽收紧。
“周树嘉？”
她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清澈明媚，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装得很好，足以骗过任何一个人。
秦林城的心，往下一沉。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她为什么，要装出对周树嘉全然陌生的样子。
“周树嘉是我的表哥，摩菲亚洲区的执行总裁，摩菲财团主席的候选人之一。”
这些情况，季染都清楚。
她仍旧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他和你，是竞争关系？”
秦林城点了点头。
“他和赫格集团有合作。程鸣这次来京州，就是和摩菲亚洲区洽谈合作事宜。”
程鸣和周树嘉是合作关系……
她想起之前许浩峰把她骗到酒店那次，就看到了程鸣。
他们的合作，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程鸣他，知道周树嘉的为人吗？
周树嘉有那么多人可以合作，偏偏选择赫格和程鸣，意图太过明显。
利用她和程鸣的过往，利用赫格和秦林城的嫌隙，坐收渔翁之利。
“你担心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
她纤细洁白的手，撑在他的胸前，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他都要怀疑，秘书给他看的照片，是不是造假。
“有一点。毕竟周树嘉的实力摆在那里，加上赫格，我不得不谨慎应对。”
“那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季染紧接着他的话，问出口，语气里，有一点迫切。
秦林城垂眸，目光里带着一点审视，她眼神躲闪。
“我没有干涉你公司的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她是想知道他的计划吧？不然，她拿什么跟周树嘉合作。
秦林城不着痕迹地掩去那一抹审视，勾了勾唇角，轻捻她肩头的长发。
“染染，你想去凯盛工作吗？”
他在一步一步地试探她，在她不准备跟他讲出实情之后。
她想的话，他可以给她一个更容易获取“情报”的机会。
和秦林城一起工作的记忆，并不美好。
最早在万特，秦林城总是对她冷嘲热讽。
后来到秦氏做他秘书，更是不堪。
季染绕开了这个问题。
“除了周树嘉，你还知不知道其他人？他身后，有哪些人支持他，你有没有调查过？”
秦林城目光一敛，神情变得严肃。
她的话，落进他的耳朵里，俨然成了千方百计，在探听消息。
帮周树嘉探听，他到底知道他多少事情。
秦林城抿了一下唇：“具体哪些人不清楚。不过支持他的人，大概也不少。”
季染秀眉微微蹙起，看来，得帮他挖出背后的人。
她勾住他的脖子。
“他不是你的对手，我相信你。”
秦林城温暖的指腹轻揉她的眉间，抚平褶皱。
“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他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染染，之前答应过你，放程鸣一马。但如果他和周树嘉沆瀣一气，我不能保证，在对付周树嘉的过程中，不伤害到赫格的利益。”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
“那样，你会不会怪我？”
季染只思考了几秒。
“真到那个时候，凯盛的利益是第一位的，你不用顾及其他。”
秦林城在她眼底探寻话里的真实性。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染染，周树嘉知道我的命脉在哪里，知道怎么让我失去冷静和判断力。所以，他才找了程鸣合作。”
才找了她合作。
他的话，已经在暗示她了。
他在等她主动告诉他，周树嘉找过她，跟她谈了合作的事情。
“你不用在意程鸣，我知道自己是你的太太，不会和他牵扯不清。”
她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坚定。
秦林城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他事实？
秦林城如坠深渊，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