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玮在外头阻止巨岩的步伐,差点就要扛不过,幸好乌龟即时出现,挡下攻击。要再晚一点,他怕就冲击过大,意识消散,凭
空弹出念域。
解决巨岩后,乌龟的体型大上两倍,一副无事的模样,处在两人面前。上面正好打下一道光,照在它身上,现在终于有神的样
子。
「你们还好吧?」乌龟趴在地上,悠然看着他们。
「这么做,对你有何影响?」奥玮问。
乌龟回答他们,巨岩中压制的念已不会产生威胁。它解释,念来自大神,而据它的感应,同样的地方原本有五处,最近消失两
处,现在扣除玄平山,还剩两处。
奥玮想,剩下的两处应该是阿平前往的斗子山,以及亚星山,他拜托乌龟感应斗子山的状况,情况听着让人担心。
乌龟感应当下,斗子山的岩浆窜动剧烈,原本静静在地底下流动的岩脉,竟有翻腾之势,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平息。
「我们赶过去吗?」洛斯问。
「现在下山已晚,我们也不知道阿平他们究竟去哪,贸然前往,只会成为负担。」
乌龟建议两人离开念域,马上下山,剩下的事,交给它处理。不过,奥玮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它回答。
「大神可再来过?」
乌龟回答没有,大神只来过一次,它曾试着感应对方位置,但感应到的只有前面提到的五处,也是这点让它不解。
大神回归,不论是念想重燃或真的转世为人,恢复前世记忆,身载如此强烈的念,只要对念略有了解,应该都能感应到他的存
在。可情况正好相反,大神像是不存在般,行踪成谜。
「大神来前,你都没感觉到吗?」
「他凭空出现又消失。」乌龟解释,不论是人类或动物,只要踏上山后,它便能感应足迹和步伐,就算动作再轻巧,在山的眼
中没人可以是隐形:「即使是鸟,只要在山的范围内,我也能察觉。所以,只有个可能,大神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只
要确定转世之人的身份,他便无法维持躲在暗处的优势。」
提到鸟,洛斯想起在飞鸟社遇见的八咫鸟,可它已经意识消散,不可能还载着大神移动。乌龟这席话,他莫名恐惧起来,究竟
敌人是何面目,又用什么办法消匿踪迹,必须想法子弄明白才行。
就在此时,山洞剧烈摇晃,似有瘫崩之势,乌龟告知南方出事,引起强烈地震,要他们小心行事。
「离开吧,这不是你们该留的地方。」
「那你呢?」洛斯明白乌龟的寂寞,通过祖灵进行意识探测时,他能感觉到漫长的等待和独处的孤独。
「我待在这里,就如你们有自己该做的事。看见头上的光没有,那里就是出口,我送你们上去。」
乌龟身形膨胀数倍,奥玮和洛斯踩在龟身上,转眼间已在光口边。
「再见了,乌龟。」奥玮向它点头,爬出洞口。
洛斯恋恋不舍的想说些什么,正因了解得多,反而越难割舍。对他而言,独处在大自然的乌龟,就象是部落的祖灵,在家人亲
族都死亡后,只能回归自然。正因如此,祭司要负责安抚和送灵,让他们了无遗憾的离开。
「走吧,不要浪费时间。」
「你想自己冬眠,封印这股力量对吧?」
「你......也能读出我的心事?」
「我是阿鲁本族的祭司,跟大自然沟通,就是我的工作。」
「那你也明白,我这么做是逼不得已。」
乌龟告诉他,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它能下定决心,也是被洛斯的勇气所感动。洛斯留下泪水,答应它,必会将大神的事好好
解决,他趴在龟壳上,送上成为祭司后头次的祝福。跳出光口后,发现他和奥玮一直都在奥石区内。
奥玮靠在磁石上,等着洛斯醒来,见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已经明白发生何事。不擅处理情感的他,即使隐约意识到乌龟的结
局,也只能装作不知。
两人回到现实世界,天已经黑了,奥玮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山下四处闪烁着建筑物的霓虹光,繁华的夜生活丝毫未受到地
震影响,不禁有种浦岛太郎归来的感觉。
「不知道阿平他们如何?」洛斯看手机没讯号,说出心中的害怕。
「放心吧,阿平在金石矿区时,能力受限都还能自保,何况现在已不用顾虑怨,他一人能抵我们两人用。」
两人打开带来手电筒,加上零星路灯,准备下山。正要离开,洛斯踢到东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东西,一照,发现是块龟
壳。
「奥玮,你看这个。」
奥玮接过去,发现上头有念:「这是巨岩的一部分,应该是乌龟给我们的伴手礼。」
「有它,我们是不是就能找到大神?」
「是,有了它,大神就别想躲,我放出去的侦测兵多远都能找到。」奥玮朝着龟壳发出念,将它重新塑形,既然要侦测,当然
就得派出最强的地表侦测兵-蜜蜂:「去吧,找出躲在巢中的女王蜂。」
洛斯大喊谢了,他谢谢乌龟,也谢谢祖灵,祈祷阿平能平安归来。不过这时候,本人倒在硫磺喷出口附近,虎的虎的咆啸声,
环绕不绝于耳。
牵着巧克力,阿平搭乘公车出发,出门前已打过电话确认,丰雄手上工作忙完,今天本打算布置婴儿房,接到他的邀约,二话
不说就答应。
丰雄家位于斗子山山脚,隶属北林区,这带除了科学园区白天人多,平时鲜少有人出入,晚上更是安静。附近多是五层楼高的
老公寓,掺杂几栋新建案,楼层最高不超过十五。
斗子山以硫磺喷泉著名,有丰富的温泉水资源,但水层切向山另一侧的士湖区。北林区位置偏僻,加上交通不便,反变成城市
发展最缓慢的一区。
丰雄喜好接近大自然,当初就是相中生活品质好这个优点,果断买下清水混凝土的新建案,一楼车库,二楼工作室,三楼以上
住家。楼层空间大,夫妻二人还能拥有个人工作的空间。
夫妻俩收到阿平的讯息后,搬两张椅子,坐在家门外,远远见到人,兴奋招手。
「这边,快点。」丰雄招呼他。
「这里真远,没考虑换房子吗?」
上回阿平拜访,丰雄遭到克也和青艳暗算、昏迷不醒,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多亏他和雯纹两人配合,一人用刀削改水结晶的图
案,一人运念将水结晶转换成气体型态从皮肤渗入,方才唤醒意识。
「还说,之前邀你也常诸多借口。」
雯纹一旁捧着肚子,窃笑两人像小孩斗嘴:「上楼再说,先用午餐吧。」
「时间紧迫,恐怕没时间。」
「再怎么急,也得养足体力,这位要是没有喂饱,脾气上来,可能会帮倒忙喔!」
雯纹说声请,阿平只好客随主便,将巧克力系在一楼车库,十六岁的老狗,喘起来全身都在晃动。
餐点已经准备好,两盘寿司卷和日本绿茶,雯纹称寿司卷是附近市场买的,大有名气。
黄瓜特别处理过,咬起来清脆,裹着美乃滋和醋饭,反能吃出它的新鲜。还有铁火卷及梅干口味也都不错,吃不完的放入盒子
里带上山,当作沿路点心。
上次相聚是食堂举行春宴的时候,在场还有爱丽、宫及林强。
那场饭是雯纹托阿平举办的鸿门宴,林强是丰雄的儿时邻居,两人成立地球抵抗合作社,配合抗议和上街头等手段,向政府表
达环保诉求,改善生态环境。不料林强的执念,发展出女王蜂的属性,甚至影响其他人的思维能力。
集合众人努力,成功让丰雄自己看清事实,主动退社。当时情急,雯纹的干妈爱丽,操纵念丝,暂时封住林强的念。但看当事
人最近在电视上发表演说还有表现,怕是早晚会想起当晚的事。
用完午餐,茶也喝了,该说的也差不多交代完毕,丰雄上楼去拿登山用的设备,留下阿平和雯纹。
肚子里有了小孩,雯纹脸色看起来比以前滋润,更有母性光辉。阿平顺口询问预产期,时间落在两个礼拜后。谈及小孩,她脸
上的皱纹更多,都是笑出来的缘故。
「准爸爸上回跟我去听音乐会,开心得合不拢嘴。」
「小孩还没出生,他已经满口爸爸经,说要带去爬山,还要采蜜,都至少是六年以后的事。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时
候,我们最近常起口角。」
「难得啊,平常都是妳让着他多。」
「他希望小孩回乡下住,读小学时再回来。」
「要小孩跟妈妈分开,我看他不要命吧。」
雯纹笑着应和,却也说出心中的不安。
从小在育幼院长大,雯纹没见过亲生父母,多亏爱丽这位物资捐助者,她才能顺利完成学业,离开中心,独立生活。心中对家
庭是期待又怕受伤害,也不知道该如何当妈妈,怀孕后看了不少亲子教养的书,她便越是疑惑。
丰雄提出小孩带回老家给祖父母带的想法,她当然反对,自小缺少父母的关怀与照顾,雯纹希望能给小孩完整的童年。可不知
为何,心中又觉得未尝不可,甚至有松口气的感觉。发现自己逃避当母亲的责任,让她陷入两难。
「这些话,妳跟丰雄说吗?」
「说了,可他这个直脑筋,觉得我想太多,拼命说有我在,我反而更担心。」
阿平觉得这种回答就是丰雄的风格,不觉莞尔。看雯纹忧虑的神情,发现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收回到嘴的玩笑话,想着该如
何劝她。
「我没事,只是见到你,总觉得我们处境相同。丰雄生在幸福和乐的家庭,很难理解家有问题或是家不成家的小孩,对家庭总
是又爱又恨。」
「说的是,我不结婚多少也是有点受影响。不过,我倒觉得你会是好妈妈。」
「是吗?」
「光会担心自己能不能扮演好妈妈的角色,你就已经是了。真正在乎的人,才会反省自己,我相信你和丰雄的小孩会很幸
福。」
雯纹两手放在肚子上,朝着阿平道声谢。私事完了,接着是公事。
「你打开水龙头。」
阿平打开,水自水管内哗啦啦地流出,乍看下并无不同,可定睛细看,水结晶的形状比平常复杂,呈现不规则乳突状,看着不
自然。
雯纹告诉他,情况已一个月有余,用自来水浇灌的植物,从根部坏死,而且有传染到其他植株的情况。她隐瞒丰雄实情,怕他
担心,水在使用前都先净化,但要是她去生孩子,不知会出什么事。
「管子接下来的都是山泉水,我猜是源头出问题。你这趟目的,我刚也明白,凡事务必小心,情况不会比金石矿区好到哪。」
「明白,我会留意。」
丰雄下楼,带妥健行装备,出门前千叮咛万交代雯纹乖乖待在家不要乱跑,看着两人依依不舍,阿平亏他们只是去山上走一趟
演得像琼瑶剧。
望着后方的斗子山,丰雄喊了声出发,踏上给平常人走的登山健行步道,阿平脸上挂着笑容,心里记挂着雯纹的交代,本来就
不轻松的山上行,还没开始就疑点重重。
斗子山高度约落在800公尺,正确说它由好几个山群组合而成,彼此间的分界不清楚。
丰雄住的这侧靠近市区,从捷运站走到步道出发口大概二十分钟,其他几侧的位置相对偏远,例如榆华家虽也在斗子山的山界
内,位置较偏内陆,不易抵达,居民多数是自驾,切替代道路进去。
斗子山上,无数的硫磺喷泉,终年不断喷出硫磺气,炎脉经过,曾传出有火山喷发的可能。后来经专家鉴定,达成喷发的条件
不足,暂无危险性,不需撤离。
开发程度最高是有温泉水冒出的西侧,已经发展成温泉乡,区域内不乏高级旅馆,也有不少秘汤。
整体而言,受到硫磺气体的影响,越往山上移动,植物种类和动物分布就越少,尤其是喷泉口附近,都是一片灰黄景观。为防
民众受伤,政府划起保护区,限制观赏距离,除非特殊申请才能进入。
丰雄一路解释斗子山的地貌,边欣赏沿路景色。阿平原本还担心巧克力走到一半就不行,没想到上山以后精神奕奕。
「巧克力应该有一些西藏獒犬的血统,看它眉心上的两点不会错。」丰雄说。
「真没想到,你对狗也有认识。」
「我家在山上游牧,带着蜂箱移动,养几条狗以防安全。说到安全,这个季节一些有冬眠习惯的动物,会跑出来觅食储备体
力,经过草丛时得当心点。」
丰雄帮阿平也准备一支登山杖,拿来打草惊蛇,下山时也能当支点,分散对脚踝和膝盖的压迫。
突然,四周摇晃起来,过了十几秒后停下。
「最近地震满频繁的,前几天又大雨,真让人捉摸不定。虽说夏秋季节交换,气候原本就起伏不定,但地震频繁发作倒很
少。」
「山上的情况你熟吗?」
「你这不是白问,我一个礼拜爬它三四次,哪里有不熟的道理!前几天,山上的桂花开了,待在山脚都闻的到,我捡些回去,
晒干后泡茶,滋味可好。」
「喔,回头我可要讨点当伴手礼。」
丰雄点头,告诉阿平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但接下来的三分之二才是挑战的开始。
巧克力突然像闻到什么,径自往前跑,不时回头狂吠,不管阿平怎么呼喊,都没停下的意思。见状,两名大人追在后头,狗最
后消失于树丛里。
阿平大喊巧克力的名字,发现远处有骚动,丰雄怕是蛇或其他攻击性动物,交代他小心。他用登山杖开路,注意脚下,一点风
吹草动就立刻警备,左手按着腰部的刀套,真有危险就抽刀自卫。
往里面走,阿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风声渐强,倏忽间,竟吹起像台风过境的强风。回头,丰雄也被这阵怪风吹的站都站不
稳,跌倒在地上。
还在想是什么原因造成,另一道风从右侧刮过,脸颊上留下一道温热的液体,是血。留在脸上的触感,就象是某种野兽的爪
子,若不是真的碰到妖怪,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念。
阿平放下手上的登山杖,掏出风来和恶尽,刚站稳,怪风又起,分从不同角度刮起,所经之处,无不落叶满地,痕迹斑斑清楚
落在树上,是爪痕无误。他抡起刀,反手就挡。
怪风不息,风势越加凌厉,不说反击,阿平连挡下都快来不及。好不容易闪过,不料迎面而来又是一阵强风。他插回两刃,直
接摆出王诛回敬,可没想到就连这把庖丁解牛的重刃,也只能稍稍挡住,这还配合他将脚牢牢踩进土里,才勉强煞车。
丰雄见状却也无计可施,他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只觉得这阵风吹得可怕,象是要把树都连根拔起。
情急之时,巧克力从树丛里跳出,护在阿平前面。阿平瞧它朝某方向狂吠,似是能看见对方躲在哪里。
寻念犬经过训练,不只能找出念的位置,吠声也有压制效果。风势一小,他趁机挥出「拍」,普通的念碰到只有乖乖被压制的
分,可没想到对方竟能反击回来。
不过,还是起到一定的威吓作用,阿平感觉到一股念往山上而去,猫眼中那看着象是一只狗又像一头狮子,心里头已有数。
风停后,丰雄追进树林,问他们有没有事。
「没事,倒是你这只老狗,跑什么,竟然连叫也不理,害得我陷入危险。」
巧克力无视抱怨,咬着阿平衣服,要他跟着。两人往里面移动,拨开树丛,在里头找到一支手机。「奇怪,这里怎么有一支手
机,主人呢?」
丰雄按开手机画面,萤幕跳出桌面,阿平凑过去看,两人眼睛睁大,上面竟是阿平拨来的未接来电显示。
「这是谁的手机?」
阿平拿出手机拨打,确认无误,手机的主人是雅子。
两人在树丛间大喊雅子的名字,怕她发生什么不测,但除了手机外,不见其他东西,树丛后头找到脚印,往另一方向的登山步
道走后消失不见。
丰雄提醒阿平抓紧时间先上山:「或许,雅子只是手机掉了,人正在山上。」
「她一个人来这干嘛?」
「对啊,一个女生不会自己来这,应该是跟先生一起来。」
阿平觉得丰雄这么说也有道理,而且只凭一支手机也无法判断出什么事,贸然向警察报案出动搜救队,万一搞错可就麻烦。他
跟丰雄将空间位置存下,发给王艾人,继续赶路,心情一下复杂许多,也为这趟路增添更多变数。
回到登山步道,丰雄抓紧时间赶路,树林里花上不少时间,山上天气又瞬间即变,过山腰的位置后,渐有淡雾,他提醒阿平注
意脚步,小心打滑。
前几分钟才是艳阳高照,过一会开始滴起细雨,转眼间太阳又从云层透出。
丰雄交代阿平带件能挡风雨的运动外套,正好用上。出乎意料,阿平体力状况比他想象的好,照估计,没出任何意外,最慢一
小时内就能抵达山顶。
眼下,阿平寻找神社之余,还得分心雅子的下落,他想不到会在山上捡到手机,从壳上沾到的露水,应该已有一段时间。越想
越心烦,好在带着巧克力,心情稍有起伏,这条老狗比谁都机灵,稍微用鼻子触碰,阿平就会提醒自己冷静。
高度500公尺左右,登山步道因产业道路中断。要进入温泉区,必须从这条路上山,车流量大,加上容易起雾,经常发生车
祸。今天天气适合泡汤,车子不少,两人迟迟找不到过马路的时机。
终于找到空档,抓紧时间,丰雄一脚正要踏出去,阿平突然拉住他。
对面马路,一条熟悉的人影自雾中走出,阿平一看竟是雅子,穿着不像来爬山,一件t-shirt和牛仔裤,两眼无神地望着他们,
如何喊都没回应。
察觉有异,回头,一头巨大的野兽从林中走出,阿平认出它就是掀起怪风的真凶,既似犬又像狮,跟书上看过的狛犬一模一
样,身影也比刚才更清晰。一般所见的狛犬总是笑容满面,眼前这只眼中透露疯狂,带着强烈的敌意,嘴中吐出阵阵白烟,身
上的毛发卷成狂风状
「你们,快离开!」狛犬跟洛斯一样,都能藉由音波传达念,可善意和恶意的区分,有天壤之别。
声音传到脑中,丰雄只觉得莫名头痛欲裂。
阿平勉强挨住,拿出风来搭配流萤,流萤刀身细长轻薄,轻挥刀尖在风来刀身上的六洞画圈,发出清澈响亮的声音相抗衡。两
方试探,各自都有保留,狛犬似是还没失去自我意识,收回吠声,刺耳声终于不见。
「狛犬,大神在哪?」
狛犬跳上山壁,违反常理的水平行走在上面:「大神震怒,过不了多久再也不会有人类。」
「他想毁灭这个世界?」
狛犬低鸣发出吼声,告诉阿平:「这不是毁灭,这是保护,是人的自以为是,为自己带来末日。」
眼看无法与对方达成共识,阿平想先下手为强,可他的这点心思被识破,狛犬跃入空中后消失不见,过一秒却从右侧突袭,幸
好他闪得快,察觉对方气息还在,心知只是障眼法。
扑空的狛犬跳向对面杉树,站在树顶上,看似庞然大物,却能保持平衡于竿头一点,且丰雄毫无反应,能够确定是念化出的生
物幻,并非实物。
「那个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雅子出什么事?」
「她会破坏全盘计画,必须待在这,不能回去。」
「要是你敢伤害她分毫的话......」阿平一对冷澈的猫眼,盯着狛犬,手上的刀早已蓄势待发。
「凭你?休想!我定会保护大神。」
阿平从对话更能确认,狛犬跟大蛇不同,大蛇的部分心智受念的影响而消失,相较下,狛犬保留更多意识,它知道自己在做什
幺,且有判断思考的能力,对付起来更为棘手,不能单凭武力解决。
「我最后一次警告,快回去,否则必撕碎你!」狛犬跳向对面车道,回头示威,带着雅子一同消失于白雾之中。
「将雅子还回来。」
「得看你们追不追得上!」狛犬消失前不忘留下高尖的吠声,当成最后通牒。
丰雄看不见念,不知发生何事,只见到阿平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他知道有状况,等在旁边静候。
狛犬离开,雾同时退散,阿平怀疑白烟的效果跟念雾一样,所以它才能消失于眼前,又从其他地方冒出。对方也许就在近处,
可是看不见,而在往上便是硫磺喷泉。
用意明显,狛犬刻意让阿平见到雅子,是要警告他,若轻举妄动,小心人质没命。
下个疑问是与智在哪里,他断不可能放雅子一人上山,必是两人同时犯险,阿平推测应该也在对方手上。
山下树林时,狛犬只能维持虚影,更往上走,不只身形清楚,力量也更强,他推测寄念的神社应该在山顶附近。将情况向丰雄
说明,两人顿感这趟路没这么简单,且当务之急,阿平得想办法让他也能看见念,至少遇到时能保护自己。
丰雄笑着说雯纹早就想到,预先在他的背包里塞入净化过的水,效力可以维持三到四个小时,差不多是下山时刻。
「听好了,万一真遇到危险,你不要救我。」阿平一脸认真叮咛。
「这怎么可以!」
「念的事,你帮不上忙,若你来救我,我反而更难脱险。」
丰雄知道阿平说的对,自己这趟路的作用就是带路,至于除念的事,他半点也插不上手,只是听到这套说词,心情还是有点受
伤。
阿平看出他的心结,赶紧澄清自己不是当他累赘的意思,只是对雯纹有责任,更提醒他要当爸了,做任何冒险的事都得考虑小
孩。
再来便是决定下面动作,对方在暗他们在明,加上行动上一直受制,总给阿平落于人后之感。
「再上去,就是硫磺喷泉,那里不能进入。擅入保护区,发现的话要罚款。」
「这种时候,山上没人,那里平常也鲜少有人烟,没事的。」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就陪你冒一次险,但你能肯定神社在保护区内?」
「神社一定在。」
「为何?」
「因为牠!」丰雄喝下水后,已可看见念,巧克力的颈圈上多出一条绳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故意激怒狛犬,它不靠近点,
我如何放线呢?」
位置有了,方向也有了,阿平还缺的是只剩万无一失的计谋。
丰雄提醒时间晚了,再不上山恐有危险。阿平点个头表示听见却心不在焉,没注意前方,一头撞上马路中间的分隔岛,还好及
时拉住手,不然人没救到,自己倒先挂彩送医。
「知道你担心雅子,也在想山上的事,但山比你想象中更危险,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丰雄提议喝口水、用点心补充热量。脚下的巧克力,趴在地上,抬头看两人,哀求的目光要到几片口粮,动嘴缓慢咀嚼。
「一时乱了分寸,让你担心。」
「没什么,我更常意气用事。」
丰雄以为阿平对很多事都不在意,假装漠不关心,情况却正好相反,是因为他太在意,而需要刻意压抑。如今摆脱先天限制,
一腔热血想洒也没人能挡。
「你做事谨慎保守,出刀利落,不拖泥带水。若是因没有包袱,失去原本善思和逻辑清楚的优势,反而得不偿失。」
这番善意提醒,阿平听完后,人清醒许多,咽下水,拿出手套,随着日光被山头挡住,温度下降,若要保持随时出刀的状态,
手得一直维持温热。
「方才说山很危险,你好像感触良多。」阿平边问边将手套戴上,调整背包长度。
丰雄说起小时候住在山上,经常带着蜂箱移动。六岁起,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养蜂的技巧。蜜源植物不够,他有时得上山寻找,
山的变化在他面前有如透明,也因此轻忽危险的迫近。
他记得那次上山,正是三月,好发雷雨的季节。半小时前就注意到空气湿度偏高,风流增强。
「下雨前,昆虫多数会躲起来,土壤也会发出雨味,那是气融胶和土壤里的细菌及植物油脂交互作用产生的特殊气味。」
丰雄一心想着橙子花,等雨降下,已经来不及躲避。更糟的是,走着走着便离开山道,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大雨滂沱,阵阵雷
鸣逼近,周围的树又多,他朝着山下奔跑,沿途遇到几次雷击,都正好打在附近的树,更加心惊胆颤。
脚下一个打滑,往前扑去,撞到地上石头,碰飞上排门牙。扶着脸,不敢喊痛,任着鲜血流,终于看见自家烟囱。
好险早一步,到家后不久,山上传出土石流的灾情,不说橙子花,是整面山坡不见,还好家后方围墙有座挡坡,不然一家老小
早被滚滚黄土掩埋过去。
经此一事,丰雄再也不敢于山内逗留,察觉天气变化,定是提早下山,若遇状况多或是不对劲,更加小心。后来,他专事植物
研究,常需要上山采集样本,对山林变化更为留意,知道山的危险不只这些,看似无害的植物蕴藏毒性,发情中的动物危险性
不遑多让。
「你知道山上最危险的是什么吗?」丰雄问他,阿平摇头:「是人,很多危险都是人制造出的。我家后方山坡会土石流,因为
有人将保水层改成种植蔬菜,不信你现在去高山区看,那些平地人说好吃的高丽菜或梨子,皆是种植在山坡地,自然遇到大雨
或台风就垮了。
举个近一点的例子,面前这些车子要去的温泉区,同样是把水层敲开取水,再灌入大量的混拟土固定地基,要是发生危险,恐
怕一干人等都要被活埋。更别说使用完的温泉水混入山林里面,对脆弱的河川生态伤害有多严重。
政府的态度很重要,最近国土开发法闹得沸沸扬扬,不只是洛斯的部落遭殃,还有很多生态保育区,虽说开发不是朝着他们
去,可是位处下游的话,怎可能不受影响。更别说整体地貌改变,牵涉的是一整个生态系的消失。
明明大家都上过生物课,可是出社会工作后,这些保育观念都抛之脑后,想的都是先赚到钱再说。如此下去,别说是永续发
展,连眼前的生活都是步步危机。」
丰雄对环境保育的重视不亚于任何人,若不是跟林强理念不合,应该还在地球抵抗合作社出一份力。但认识三年,他的改变有
目共睹,人变得沉稳,不再任情绪起伏,原本需要雯纹帮忙压制念的浮动,现在已经不必。
「听你说大神回头反扑人类,我曾想过他的作法没有错。」丰雄坦言或许带他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要是想临阵倒戈,我会阻止你的。为了环境好,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错。可是方法错了,若是支持这个做法,那与林强的行为
何异。」
「我知道,所以跟你一起来。我想改变大神,让他知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在现在的网络环境,我们要提高影响力,就得掌握发
话权,让更多人注意。」
「你真的跟以前不同。」
「像你说的,我要当爸爸,当然想给女儿做个榜样,不能总是一脑子热的冲。」
两人交换更多的想法,最终确认目标一致。
丰雄提醒他,再上去就是硫磺喷泉的保护区。区内没有哨站,大可长驱直入,但范围太大,最好是从高处确认方位再行动。环
顾四周,选了喷泉区附近的焰热谷,温泉水的源头,旅馆或度假中心的水管都从那里分出去,开发程度高也较没危险性。不过
绕过去,要多花十分钟的时间。下午四点,再一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