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王鹤,而据现场警员说王鹤来的时候带了个保温盒。只不过在刚刚的打斗抓捕中,保温盒摔在了地上,里面一半的东西都洒落在地。
是炖好的鸡汤。
浓郁的香气在荒芜中散开,在黑暗中还冒着温暖的雾气。
王鹤在被送上警车前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鸡汤,轻轻地嘀咕了声:“可惜了。”
司衍一他们带着王鹤回到江城公安局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在车上的时候,袁社就已经给司衍一发来了监控调阅结果,果不其然,在下午的相关路段监控中也发现了王鹤的身影。监控里,两点十六分,王鹤是提着一只鸡来的,那个时候鸡虽然被提着但还是生龙活虎扑腾着翅膀的。两点三十一分,王鹤离开,同样提着他那只鸡,只不过这次鸡已经失去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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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队办公室里,加班的几个人各自捧着方便面桶,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司衍一电脑里放出的监控录像。
刘冉喝了口面汤,随后忍不住咂舌:“来废弃工厂一趟,就是为了给鸡放血?”
南南想了想,说:“王鹤在晚上再次来到废弃工厂,手里还带了一盒鸡汤。所以他下午走的这一遭是不是为了告诉王保卫他晚上会带鸡汤过来?”
“把放鸡血当做暗号什么怪癖啊,他还不如直接放根鸡毛呢。”刘俊候吃了两口面,跟着说道。
“大鹏说当时王保卫回到工厂并没有进去,而是围着工厂转了几圈。而鸡血在废弃工厂里的位置又恰好是角落,会不会……他在门口转不是发现了大鹏,而是在闻是否有王鹤留下的记号?比如鸡血的血腥味?”司衍一猜测道。
“虽然不理解,但是很有可能。”刘俊候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完,刘俊候又嗦了口面。
“既然我们猜不出来也没法理解,就去问问当事人吧。”司衍一活动活动了筋骨,将手里的方便面桶扔进了垃圾桶,随后看向南南,问,“吃完了吗?”
南南“嗯嗯”两声,站起身来跟着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几步小跑到司衍一身边。
司衍一看着还在吃着面的其他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和南南去会一下王鹤。”
王保卫杀人犯法已经是板上钉钉,所以抓回来就被收监了。至于王鹤,他目前有包庇逃犯知情不报的嫌疑,所以被司衍一他们带进了审讯室内喝茶。
司衍一和南南进入王鹤所在的审讯室内,两人在王鹤对面坐下,前者缓缓开口:“你和王保卫一直都有保持联系?”
王鹤看了眼司衍一,没出声。
“他能逃这么久不被发现,你一定功不可没吧。”司衍一又说,“还给他炖鸡汤,你忘记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了吗?”
听到司衍一提到自己的母亲,王鹤的表情这才有了变化。他神色复杂,但其中并没有愧疚和伤痛,相反的厌恶更多。
他讨厌他的母亲?
司衍一皱了皱眉,这一点在去年对方母亲死亡时他例行询问,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过。
“司警官,你知道我爸杀死我妈的原因吧。”王鹤抬眸,问了司衍一一句。
司衍一点头,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说:“夫妻不和分歧已久,那天吵了一架成为王保卫谋划杀人的导火线。”
“嗯,他们不止一次吵架。但每次吵架都是我爸落下风,最后服软听从我妈的安排。我妈太强势了,而且她太……太管着我爸和我了,我们每天晚上九点后不准出门、吃东西不能点外卖买零食、甚至每天睡多久的觉她都要管。我以为我工作了就可以独自出去生活获得属于我自己的自由,但是我妈不准我在外面租房,如果我要在外面住她就来陪我。多可笑啊……二十多岁了,却依旧没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八壹中文網
王鹤说着,嗤笑了一声。
“我和我爸都没有隐私,被压迫在家庭底层。所以,我爸爆发我是可以理解的。他杀了我妈,我当时竟然觉得庆幸。我对我这样的思想感觉羞耻,但我的确是庆幸的,我终于有了自由。”
“但你当时哭得很伤心。”司衍一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对啊,伤心是真的,但庆幸也是真的。”王鹤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呜咽了几声,才又继续,“这一年,我也尽量撇清与他的关系,装作仇恨他的样子,让警方认为我不会和他有交集。但……他是我爸爸啊,我不忍心看着他死,所以……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隐瞒了他的行踪,并且给了他金钱和物质上的一些帮助。”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在废弃工厂里放鸡血?”司衍一问。
“我和我爸的暗号,因为没人会用血腥味做暗号,所以不用担心有误会。那间工厂四个角落代表四个时间,在相应的时间里我会给他带过来物资或者是食物。我们俩尽量不碰面,这也是他为了保护我的一个方式。”
司衍一敲着桌面的手微微顿住,抬眸睨着王鹤:“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你很诚实,没让我们费多少功夫。”
“你们迟早会查出来的,我又何必做些无用功。”王鹤说完,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像是卸下来什么重担一般,整个人都看着轻松了许多,但他的神色仍有些失落。
“但还是可惜了。”
南南问了句:“可惜什么?”
王鹤一双眼睛抬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看什么,缓缓开口。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那碗鸡汤,他是喝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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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2日凌晨五点,天空有了几丝光亮,周身的黑暗也渐渐转为灰暗。江城齐云山山林间,虫鸟已经开始冒头,虫儿在泥土间穿梭,鸟儿在树林间飞舞。原本燥热的空气在山林间变得更加湿闷,令人呼吸困难。隐约间,那股湿闷中还带着一股血腥味道,随着风散开在整片山林间。
而在血腥味最为浓重的地方,躺着一个男人。似乎是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他终于被吵醒睁开了眼。入目的景象让他迷茫了十几秒,想要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发现他好像根本没法使用自己的手。
低下头去看,男人猛然间睁大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猩红,他的满身是血,裸露在外的手臂也全是血,甚至此刻还在往外冒着血珠。那原本应该长有手掌的地方,此时血肉模糊,露出关节连接的白骨……
他的手,没了!
而此时此刻,那股剧痛才从手臂传向脑神经。
然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