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么才能帮到哥哥?”岳悠悠白若凝脂的脸蛋上涌起一抹激动的红晕。
“朝廷派泽王增援渭平,明日出发。”癸雀缓缓道,“圣上派姜念行暗中护佑。”
“三哥?他也会去?”岳悠悠有些惊讶,却又泛上几丝心安,“还有,我师父。”
“怎么,不满意你这个师父?”癸雀一笑。
“他不满意我才是。”岳悠悠小声道。
“岂会,若是不满意,怎还将如此珍贵的秘籍送予你?”
“秘籍?”岳悠悠有些不明所以。
“碎魂鞭法,也只有武林第一世家的藏书阁才藏有这些失传的秘典。”癸雀悠然神往。
“那不是你送的?”岳悠悠以为自己听错了,诧然地望向他。
“他心悦你。”
次日,阿里娅以身子不适为由,用过早膳便出宫回往自己的公主府。
雪霁初晴,刺目的阳光照在结了薄冰的积雪上,似碎玉般冷莹莹一片。
马车缓缓行驶,阿里娅微阖双眸斜倚在厚厚的羊毛软垫上,听着外面车轮压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心绪愈发烦乱。
昨夜母妃等到深夜,也不见父皇过来,派人悄悄打探,得知他去了欣贵妃那儿,一怒之下砸碎了平日最宝贝的翡翠送子观音。
“本宫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连帕尔朵那个小狐狸都比不过,若是你再将心思一味放在那个男人身上,早晚有一日会被人像狗屎一般踩在脚下。”
耳边不断重复着璃妃咬牙切齿的叱责,一夜辗转。
阿里娅缓缓挽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几个青紫的指甲掐痕甚是醒目。
“公主……”一旁的婢女盯着那伤处,惊叫出声。
阿里娅抬眸斜晲了她一眼,婢女忙垂下头瑟缩着跪下,从袖袋中翻找出一个小瓷瓶,用指尖蘸了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刺痛自手臂上传来,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帕尔朵。
阿里娅唇角扬起一抹轻柔的笑,仿若情人间的喃喃细语,这三个字倾尽了她诸多情绪。
帕尔朵。
她盯着皓臂上的伤口,垂下的眼帘中是满得随时要溢出来的厌恶,可惜没人看得见。
“你若败给那贱人生的小狐狸,就不要认本宫这个母妃。”
——这是十八年来,母妃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直至岳悠悠踏上前往渭平的路时,脑海中还不断盘桓着癸雀的那句话。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只因她实在无法把那张淡漠得仿佛随时要飞升上界的身影与“心悦”二字相联。
那个人,不是冰山,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霜雪,而是顽石,坚硬得仿佛亘古不变,屹立许久似的,然而坚不可摧,难以侵入。
这并非一支庞大的队伍,八名精兵押着两车粮食,两名御医随行。
泽王胯下一匹骏马,走在当头,瞥了眼身后马车,桀骜英挺的面容上分明划过一丝不耐,却未动声色,放缓了速度,仿佛是委屈了陪他征战沙场的马儿似的,大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他们轻装简行,这样一支队伍并不如何惹眼,百姓例行避让开来,偶有好奇者悄悄打量着。
岳悠悠看着马上威风八面的三哥,不知怎的,心中总是浮现起癸雀的那些话。
“天意纵然难改,人心的可怖之处有时却胜过天意。”
渭平郡,旁人避之不及,谈之色变,三哥为何主动请缨?
他是不是也有什么别的心思?
哥哥如今双目失明,癸雀又留在皇城查案,孤掌难鸣,倘若有人真要在渭平对哥哥下手……
她双睫微敛,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岳悠悠躲在人群后,随着队伍行进的方向移动,她面上戴了人皮面具,一身褐色短打,作最普通的江湖客打扮,看上去赫然是一个面目黝黑的矮小男子,毫不起眼。
她默默地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至巍峨的城楼已出现在眼前。
癸雀已为她备好一切,岳悠悠神色如常地出示引信,守卫例行检查。
她终于出了皇城!
走出城门的一刹那,内心百感交集,这半年中,在东睦的肆意妄为、在赏心园的委屈苦闷,与此刻繁乱的内心交织,可她却没有感怀的时间。
泽王的队伍守卫并未查验,车驾已渐渐远去,官道上只隐约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岳悠悠有些心急,可她却并未加快脚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面具覆盖下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莫非他在前面?
正低头赶着路,岳悠悠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回神时后背已贴上粗粝的树干,锋利的尖刃已抵在她的颈前!
人皮面具下粉润的唇嫣然一笑。
他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何人。”
他的语气淡薄得简直不像问句,但岳悠悠曾与他朝夕共处一月,听得明白,他并非在问自己是何人,这一点他并不关心,他在问自己是受何人指使。
岳悠悠看着他,方要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讲出来,蓦的一阵剧烈的疼痛自肩膀传来,周身的筋骨宛若断裂了一般,岳悠悠眼前一黑,痛得几欲晕厥,后颈传来胀痛,她疼得冷汗直冒,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原来早已被点了哑穴!
糟了!姜念行压根没想听她的回答!
他怎会这么狠?!
这是她全未想到的结果,脑中霎时一阵空白,先前想好的一切缜密对策全被抛之脑后。
岳悠悠虽知姜念行铁面判官之名,可与他相处的那段时日里,只觉他有些严肃苛刻,从未领教过他严酷狠绝的一面。
场面已全然不受控制,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岳悠悠只觉一阵求救无门的绝望席卷全身,不由心想:岳悠悠啊岳悠悠,原来他以前一直都在让着你,没了这层公主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今日莫非真要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脑中百转千回,几个阴暗的念头也在其中流窜。
他当真看不出你的人皮面具?他可是姜念行诶!武林第一世家公子,剑术无双的大高手,执掌刑狱的星沈阁长老,他什么人没见过?怎会看不出这样的小把戏?
而且癸雀说了,他喜欢你。
还是……他故意装作不知,借机除掉你?
他归属于哪个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