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殿内走,那白雾便更浓烈。
殿内的白雾是祁舒鹤所设的障眼法。
他曾经退化成原型在枫妄卿身侧,施法造幻象后,未央宫侍候的宫人便会看见面色苍白的他躺在榻上养病的场景。
如今祁舒鹤以灵力滋养生灵,常常会突然化为狐身,便再次设下此障眼法在殿内。
此时予鹤殿在旁人眼中,只能瞧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小窗轻敞,绿柳轻拂,那容貌堪称绝色的皇贵君静坐窗边,默默等候陛下。
宫人们瞧不见的白雾便是形成幻象的灵力因子。
枫妄卿能瞧见雾气,用祁舒鹤的话来说,便是两人血肉相融,已算作一体,他的灵力因子对枫妄卿等同于普通的白雾。
枫妄卿了然的向前走着,她面上面不改色,心间却心事重重,很是郁闷。
“朕想不明白,他以良善待世数十载,为何却要尝世间最苦的药。”
“舒鹤。”她抬眼望着祁舒鹤,忽闪的眸光似是在求证些什么,“白沐臣命数绝不该如此。”
祁舒鹤眼下闪过一抹无奈,他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拂过耳后,语气很是温柔。
“陛下说的倒没错。”
祁舒鹤指尖环绕着淡蓝色的光波,他轻轻挥袖,那蓝色的光波便顿时化为了细侧的粉末,粉末拼接成碎片,再由碎片缓缓漂浮形成一大片泛着水光的湖镜。
“晴竹贵君逝去之时,微臣观察过他的尸首。他自断命数下手过于决绝,微臣也是无计可施。”
祁舒鹤一抬手,那漂浮在空中的湖镜便荡漾起一圈涟漪,“而君后命数虽有余,身体却过于虚弱。微臣只能以灵力化棺,封住他体内恶化的毒根。”
“只是,这毒根已深入五脏六腑......”
祁舒鹤眼底闪过一抹探究,他若有所思抿了抿唇,随即抬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湖镜。那泛着圈圈涟漪的镜面顿时便被一阵雾气包围,白雾逐渐退散之时,镜面便浮现出一处阴暗黯然的场景。
只见黑暗窄小的柴房内,一个瘦小的孩童蜷缩在角落中。他的身躯轻轻颤抖着,哪怕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手指也无意识的紧紧攥着破碎的衣角。
枫妄卿眸光一颤,不自觉上前一步,“白...”
祁舒鹤也是眉头一蹙,他收回目光又看向身侧面色惨然的枫妄卿。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担忧,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和的语气带着安抚之意。
“陛下。”
枫妄卿依旧紧盯着眼前的湖镜,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挂在房梁上双目渗血的女人时,她拳头紧握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白沐臣儿时的遭遇?”
祁舒鹤闻言抬眸扫了一眼湖镜,沉默着微微一颔首。
“这毒根应该便是在这时被种入了他的体中,只是潜伏期实在过于长久,而孩童的身体相比较更为脆弱,哪怕君后此后高烧不断,医馆中也只验出了他体内残余的催情散。”
感受到喉间传来的撕裂感,祁舒鹤微微一愣。他用温热的掌心掩盖在枫妄卿的眼前,随即不动声色的用袖角擦去了自己唇角渗出的鲜血。
眼前的视线突然陷入进一片黑暗中,枫妄卿立刻抬手握住了他覆盖在眼前的手掌。她微微用力,将他的手牵了下来,一脸警惕的抬眼望向他。
“怎么了舒鹤?”
在她认真打量的目光中,祁舒鹤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微臣无碍。”
他话音一落,那漂浮在空中的湖镜就出现了一道偌大的裂痕。那淡蓝色的光影与那白雾交缠在空中,直至吞噬了湖镜。殿内的白雾此刻便渐渐聚拢,再仔细一望,便发现那湖镜已化为一滩湖水,在紧密拼接为一块碎片,在一阵淡色光芒包席中转瞬消散开来。
“既然是陛下所托,微臣必定尽力而为。”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为陛下留下君后。”
祁舒鹤的指尖轻抚着她的面颊,那温和的目光中夹杂着一抹令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动作极为温柔,手掌微微向下托住了她的脸,像是捧着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般小心翼翼。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她的唇角,在那一瞬间便安抚了她此刻焦躁不安的心情。
“路途遥远,陛下也未曾休息片刻。”
“陛下真是无比在乎君后。”似是为了缓解此刻沉重的氛围,祁舒鹤话音一顿,轻笑着开了口,“微臣此刻本不该有醋意,事已至此,微臣还真是相当差劲。”
祁舒鹤头顶的狐耳轻轻晃动着,不同往日见到她时兴奋的摇晃,也不同于平日里他害羞时的微微蜷缩。
此刻那对毛茸茸的雪白狐耳好似有些无力。
祁舒鹤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他唇角笑意一僵,眼中也闪过了一刹的茫然。他抿了抿唇,下一瞬便恢复了表情。
他抬手整理着枫妄卿的衣襟,随即细致的抚平了她袖角的褶皱,“微臣准备片刻,陛下先行前往椒房殿,微臣随后便到。”
枫妄卿蹙着眉,有些怀疑的瞥了他一眼。她实在有些担忧,但当仔细打量起祁舒鹤时,他又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同。
“与其于担忧微臣,陛下倒不如早点回到君后身旁去照顾他。”
祁舒鹤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继续开口安抚道,“微臣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