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看酒厂现在效益也不行，地又减产严重。那边儿日子实在是艰难，要不，把家属都接到山上吧？寨子里的房子修整一下就能住。没人瞅没人管的，我想法子弄粮食，最起码的不用挨饿。家属一走，剩下的都是工人岗，有工资有商品粮，再是发不了全额，单养活自己一个人总是能的。”
实际上，酒庄那边儿，真正一苇渡的子弟不是很多。绝大部分工人都是当初的佃户里招的。在那边安家的，也都是后成家的。老家都在放马坡。
庄洛枫之所以让把人接回来，那是真能接回来的，不犯毛病。
回老家探亲，这个到哪都有理。
这年头了，老家日子相对好点儿，那没吃红本的家属，为了省点口粮，回老家来怎么了呢？很正常。
至于说回来之后，是待在村子里，还是山上，外人可不会知道。
总不会有人专门去查一下回老家的人到底回没回吧？
放马坡篱笆扎得严着呢，随时有情况，往山里送信儿，现下来都成。
季长胜想了想，“按说，接回来也行，现在已经陆续的回来一部分了，还剩下十来户，都是村子里没老人的，回来没有扑奔，才一直没回。房子也不难办，随手叉两间土坯的事儿。花儿，你可得想好了，这十多户，连大人带孩子，四十多口人呢，村里属实是负担不了。全让你管，一年可是不少粮食啊。”
“没事儿，哥，接回来吧。厂子现在开工了，各方面的供应都是足额足量的，在哪里还不划拉出来点儿了。别的不说，食堂里大几千人吃饭，只每天打扫米口袋面口袋，就能扫出来多少？食堂是六子哥管着，怎么都有办法的，放心吧。”
于六子是嫡系中的嫡系，从酒馆到食品厂，再到钢厂，一直都是跟着庄洛枫走的。
“可千万不能犯错误。”
季长胜不放心。钢厂那么些人，人多眼杂，谁能保证就没有人有坏心思的？
“知道的，哥。”
不是直近的真关心她的人，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庄洛枫很领情。
她这么笃定，季长胜便不再说什么了。
等她走后，安排人去山洞里取粮食，不敢一次都取了。只用手推的独轮车，半夜里没人的时候，悄悄的推几车回村子，再悄么悄的，当场就把粮分了，一家能分上三五斤，兑上野菜，这就是能坚持上好几天了。
这么点儿东西，又不显眼。吃完了再去运，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全得很。那山洞也做了些掩饰，洞口隐秘处放上捕兽夹子。平时村里再年岁大干不了重活，又觉少能起早贪黑的老人远远的看着，看到有生人到山洞附近，就给村里发信号。
这就差不多了。
季长胜到底还是不放心，怕庄洛枫犯错误，找机会到厂里，以卖菜的名义去的，到家属区找了庄爸，问清楚了，庄爸让他安心的照着庄洛枫的话做就行，给粮食就拿着，别大手大脚，别浪费，其它事别问。
他心里想着，八成是这老爷子早年存在什么地方的粮食，或者是在黑市想法子淘换的，不方便明说才找的借口。
毕竟这头儿精得，鬼一样，八百个心眼子，谁知道他怎么算计的。
“我知道了，爹，那我回了。您老人家保重，有活儿让人给儿子送个信儿，抬腿就来了。”
行行行，知道了。
快走吧，别在这边长待，瓜田李下的，避着点嫌。
……
才说避嫌呢，这天晚上，庄洛枫刚刚下班回家，家里就来客人了。
谁呢？
张清梅。
“以前都挺好的，从来没有挑捡我的时候。自打连着生了俩丫头，那脸上就没了笑模样。那会儿我俩挣得多，白养着他们，月月给零花，过年过节的还得补贴他们大儿子点，还能装着通情达理。
可自打你这一走，厂子里效益不如从前了，工资将打将的能发下来，奖金一分没有。福利也没了。粮食就那么些，多了两口人吃饭，一家子都只能吃七分饱，对我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别的我都能忍，可他们趁着我和大牛上班，克扣莲子和英子的饭，偷着留下给他们大儿子家送。
哪有这样儿的。
我要赶他们回村上，大牛抹不开脸，老太太动不动坐在院子里哭丧。闹得街坊四邻不得安生，我爸我妈在厂子里也没脸。
俩闺女让她们爷奶给管得，现在现到人就哆嗦，老往墙底儿上躲。我真是砍了他们的心都有。
姐，能不能把我和大牛调到这边儿来？我还想跟着你干。”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公婆的偏心和自己的委屈。
可是，“你就是调过来，你公婆不是还得跟着来吗？又有什么改变呢？”
“我来这边儿，把那边厂里的房子一退，只说这边没地方住，不带他们。他们害怕你，不敢强跟着的。而且，老大家生了个儿子，他们惦记回去看金孙呢。我宁可一个月给五块钱养老钱，也不受他们的气了。”
哦，你这是拿我当挡煞的门神用呢？
“你跟大牛在食品厂都是管理层了，来这边儿，得从普通工人干起。工资跟那边得降不少。再有，这边儿厂里没有车队，只两辆临时用的货车，也不缺司机。待遇各方面的，跟食品厂没法比。你可都得想好了，不能一拍脑袋，大脑一热就说要走。
你得跟大牛好好商量商量，也要问问你爸妈的意见才行。就这么放弃领导岗位，多可惜呀，多少人可能一辈子都熬不到呢。”
庄洛枫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张清梅和大牛两口子，一个是车间副主任了，一个是车队队长。都是中层管理了。
当初挑人的时候，没有挑他们，也是考虑到岗位不好安排。再一个，张家人不是在食品厂就是在零件厂，离家近，没必要让人家撇家舍业的跟她过来山沟沟里。
至于说招人，一两个人，她还是能说了算的。
做饭的两百人都上岗了，根本忙不过来，正打算招人。先在家属里面优先挑，不够再从外面招。
他们两口子都很能干，招进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