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走多久，待裴衍行至一段林木蓊郁的山间小径时，一道素白的人影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步履一顿，裴衍抬眸，冷然看向眼前的绫白露。
如此近的距离，他此前竟然未曾感知到对方的靠近。
这般修为，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绫师姐。”
不知道对方为何出现在这里，裴衍只是礼节性致意。
绫白露微微颔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他一番。
裴衍像是没看到对方的目光，重新迈开步伐，越过她所站的台阶便要离开。
“你与大小姐，关系不浅。”绫白露在后面幽幽道。
裴衍并未回头，淡淡道：“绫师姐来，不是为了说这话吧？”
绫白露莲步轻移，来到他的面前，神色如常：“半个月后，就是内门考核之日。你进入内门，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她翻手取出一卷竹简，道：“这里面，是所有内门天榜弟子的资料。若是你能成功挑战末位十人的任意一人，便可以入我伐难堂。”
伐难堂在琉璃宗地位颇高，任务赏金也丰厚，之前哪怕由冷若冰霜的霜华长老坐镇，也有许多内门弟子挤破了头想加入。
“我无意进伐难堂。”裴衍并未去接，迈步欲走。
绫白露再一次挡在了他面前。
“灵墟山之难，伐难堂精英损失惨重。我听说了你力破招魂幡的事，你有此才能，当堪大用。”
山风骤起，她话音刚落，白衣身影便融入青郁树林，消失不见。
地上的竹筒随风而动，沿着石阶往下翻滚几圈，露出了天榜最上面的几位排行。
裴衍垂眸淡淡扫过，眸光凝在了其中一行——
天榜内门大弟子，第三名，绫白露。
……
璃月殿。
姜月进入殿内时，姜云遮正闲坐在书案旁，临窗自弈。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淡淡勾起笑：“怎么不再多说一会儿？”
“哥哥！”姜月脸微红，娇嗔一声，跑到姜云遮对面乖乖坐好，有些不满：“你怎么能偷听我和别人说话呢！”
“对皎皎的关心，确实不好把握分寸。”
姜云遮放下棋子，怅然道：“你既已决意修行，本座原先以为，应多给你施展的空间，便放任了你许多行为，不曾想，反倒令你屡次深陷危局，命悬一线。”
“哥哥……”姜月有些难为情。
“罢了，不说这些。先用膳吧。”
姜云遮抬袖一拂，桌上的棋盘棋篓便消失，转而换成了香喷喷的精致菜肴。
如以往一样，每次一同用膳，都是姜月一人开心地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姜云遮则慵懒地一手撑住头，笑眼看向她，不时应和两句。
只是，以往姜月聊的都是自己那方小天地里的趣事，而眼下，却三句话离不开同一个人。
“哥哥你是不知道，当时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若不是有裴衍……”
“那一刻特别危险，但是裴衍救了我……”
“裴衍他……”
“裴衍……”
终于，在听了半个时辰裴衍的丰功伟绩后，姜云遮放下了茶盏。
“皎皎，关于裴衍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诶？”
滔滔不绝的话被打断，姜月疑惑地皱了皱眉，“哥哥是指什么？”
“他的过去，为人，心里在想什么，还有，现在正在做什么。”
姜云遮凝眸注视姜月，意味深长：“这些，不说全部，单说其中一项，你有把握对他的情况悉数知晓吗？”
姜月垂眸想了想：“应该，都没有把握。”
裴衍身上的很多事，她都没有过多干涉，也没有刻意去追问。
姜云遮眸光一敛：“果然，所以你到底为何……”
“可是，哪怕是对哥哥，我也并不了解你这些事情里面的任意一项呀。”
没等他说完，姜月便抬首笑着道：“我愿意信赖裴衍，是因为他多次在危险关头舍命救我，时刻牵挂我的安危，而不是因为他在我面前毫无秘密。”
“就像哥哥也不是事事都与我说明，但我知道哥哥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便不会对哥哥的言行胡思乱想，任意猜疑。”
“对我来说，裴衍和哥哥一样，都是我能交付性命的人。”
深邃的眸中映着姜月的笑颜，姜云遮久久怔愣，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哥哥先前与我约定，只要我们都能通过内门考核，便不会干涉我们来往。半个月后，我会用实际成果告诉哥哥，你当初同意让裴衍入门的决定，一定没有错。”
姜月提起裙摆，款款起身，对着姜云遮施礼：“在此之前，哥哥只管耐心等着便是。”
“皎皎……”
略显疲惫地用手遮住额头，姜云遮一脸无奈。
“另外，哥哥。”走到门前时，姜月探出脑袋：“霜华长老那里，你不去上香吗？”
从她所在的角度，看不到姜云遮的表情。
片刻后，只听他淡淡道：“此行，伐难堂居功至伟，本座已令论功行赏。”
这般语气，仿佛于他而言，霜华长老的全部意义，只局限于她在伐难堂的供职罢了。
姜月的心口有些涩疼，怅然转身离开。
……
魔界，雪鹰山大殿。
吴妄生脸色苍白，眉心处，赫然一道狰狞伤口。
在他身旁，苦海钟起起伏伏，上方数道破损痕迹，俨然也受了重创。
“少尊。”在大殿下方，几个魔修心中紧张，拿捏不准吴妄生心中在想些什么。
吴妄生挥袖将苦海钟收入体内，冷眼扫过这几人。
几人不敢对他对视，纷纷匍匐身子，低下头去。
其中一人迟疑了一下，方才继续哀声道：“少尊，姜云遮太过分了，除却那三个暴露与您接触便遭灭门的宗门外，我几人的宗门，精英和长老亦几乎是尽数被灭……整个魔界，但凡他经过之处，无不是尸山血海……”
“他猖狂不了多久了。”听到姜云遮的名字，吴妄生目光一寒。
“本尊此前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吗？”
“回禀少尊，都安排好了。几个人界小国，实际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但想要掀起大战，恐怕还要有渠国或者平阳国参与其中。”那魔修赶忙汇报道。
吴妄生眯了眯眼睛，道：“既然如此，就拉他们一方下水。炼化魔尊之剑，必须要有足够的血气与怨气，若是不能……”
他看向这几个魔修，冷声道：“你们知道后果。”
几人在外，都是足以震慑群雄的顶级魔修，但在吴妄生面前，却都乖顺不已。
“是！”几人纷纷应声，随即退下。
等这些魔修离开之后，吴妄生嘴角终于忍不住流出鲜血。
他一把重重擦去，眼底闪烁着寒芒。
“姜云遮……我定要撕下你三界第一伪君子的面目，叫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