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被谷义平平地嚎的一嗓子,吓得一哆嗦。
他脸色漆黑瞪圆了眼,看着紧抱他双腿,哭得像个孩子的谷义平。
这谁家的倒霉孩子?!
葛老嫌弃地推了推,谷义平的的头,欲将谷义平推开。
谷义平察觉到葛老推他,连忙扬起,哭肿得像烂桃一样的眼,看向葛老。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葛老,眼露孺慕。
“师公,徒孙好想您啊——”
葛老本想一巴掌拍过去。
他徒弟都没收呢,哪来的狗皮膏药?
竟说是他徒孙?!
可他刚抬起手,莫名觉得,面前这张,哭成烂桃眼的乞子……
咦……有点眼熟?
葛老犹疑的看着,哭唧唧的谷义平,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个,圆头圆脑的乡下童子。
越看谷义平,越能与记忆中的童子,联系起来。
“你是……”
葛老一时没能想起谷义平的名字。
“师公,您不记得徒孙了?我是谷义平啊!”谷义平伤心的问。
葛老看着谷义平,眼底闪过失望。
明明这娃小时候淳朴天真,现在竟懂得骗人了?
“你走吧,看在你以前帮老夫跑过腿的份上,老夫不与你计较行骗之事。”
葛老的话令,站在葛老身后的江成,愉悦的扬起嘴角。
四周的看客,一阵哗然。
有人马后炮。
“我就说嘛,这样的乞子,也能是葛老的徒孙?”
“我早说这种人不要脸啦!”
……
谷义平耳边全是,指指点点的奚落声。
他有点懵。
季婈师父不是亲口承认,师父是葛老吗?
莫不是师公年纪大了,得了季婈师傅所说的老年痴呆?
谷义平从没怀疑,季婈跟她说的葛老非此葛老。
他并非常肯定,能教导出季婈师傅的师父,一定是医术高绝的葛老!
所以……
谷义平湿漉漉的眼,怜悯又难过的看着葛老。
“师公病得不清啊!”
“嘶——”
周围的人倒抽一口气。
这乞丐竟骂葛老有病?
江成心中的小人狂笑,葛老的脸色越黑,他就越高兴!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医馆外传来。
一队身着红黑相间甲胄的官兵,走进医馆。
他们是掌管,京城区治安的巡捕营将士。
巡捕营的人见到葛老,纷纷朝葛老行礼。
虽然葛老一介布衣,但架不住人家医术好啊!
京都哪家主子,愿意得罪一个,可能在未来能够救命的圣手?
“请问来圣手回春医馆,闹事的人是?”巡捕营队长态度和气的询问。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谷义平身上。
巡逻队长这才打量起谷义平。
一介乞丐?
他顿时没了顾忌。
乞丐无权无势,每日乱葬岗不明不白,死掉的乞丐何其多?
巡逻队长挥挥手,准备绑走谷义平。
谷义平急了!
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让葛老想起,曾收过季婈师父为徒的事。
倏然,他想起一物,眼睛一亮!
眼看两个巡逻兵,一左一右准备架起他。
谷义平大喊一声:“等等!”
说罢,他伸手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细绳。
众人只见细绳下,坠着一个白色的,只有大拇指般大的瓷瓶。
谷义平将瓷瓶递给葛老,焦急的开口。
“师公,你看这是我师父,也就是您徒弟,亲手做的药丸。”
葛老人虽老,可没觉得自己糊涂。
他看着依旧谎话连篇的谷义平,叹息一声,挥挥手让巡逻营的人带走谷义平。
葛老语重心长:“你这说谎的毛病得改,跟他们去反省两天。”
谷义平闻言欲哭无泪。
看来师公老年痴呆很严重了?
谷义平挣扎着,想要逃走。
他虽没入过监牢,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那里面根本不是人能活的地方!
再者,他看到江成跟一个,巡逻营的人嘀咕着啥?
依江成对他的恶意,肯定没好事。
正挣扎的谷义平,不小心扯开瓷瓶口的塞子。
一股清幽的药香,蓦然从瓷瓶中逸出。
正转身准备回医馆后宅的葛老,红鼻头轻轻一耸。
“咦?”
他顿时脚步,转身继续耸-动红鼻头。
倏然,他的眼睛,定在谷义平手中,紧攥的小瓷瓶上。
眼看谷义平要被巡逻营的官兵,拖出圣手回春医馆。
江成正满面春风的,站在医馆大门处,送着巡逻营的官兵。
葛老眉眼急跳,发挥出他这个年纪,不可能的速度,冲到医馆门口。
他一巴掌拍开,笑得洋洋得意的江成。
这一巴掌,因葛老的激动,根本没考虑力度。
竟拍得江成一个踉跄,脑袋嗡嗡作响,转了一圈,跪摔在谷义平脚下。
变故来得太快,像龙卷风!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众人心底抓心挠肺的想,葛老作何要揍江成呢?
江成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用茫然无辜的小眼神,看着葛老问。
“葛老……”
“闭嘴!”
葛老死死盯着,谷义平手中的瓷瓶,哪里顾得上江成茫不茫然?
他气呼呼的瞪了,求安慰的江成一眼:“再吵,揍你!”
葛老不理心灵受到暴击的江成,转头脸上的表情秒变和蔼。
他指着谷义平手中的瓷瓶,小心翼翼的问。
“这个,我徒弟,做的?”
谷义平挣脱两个架着他的士兵,将瓷瓶再次递给葛老。
他殷切的看着葛老,期待的问。
“师公您想起您徒弟啦?”
葛老迫不及待的拿过瓷瓶,倒出一枚碧绿的药丸,轻轻嗅了一下。
而后用指甲在圆润的,散发光泽的药丸上,刮下一点放进嘴里。
药粉入口时,葛老闭上眼,细细分辨着药中的成分。
朱砂、珍珠、黄芩、黄连、栀子、牛黄……
葛老蹙紧了眉。
这药丸的功效,清热镇惊安神,熄风止痉,通达经络,解毒、豁痰开窍,救命药啊!
只是……
里面还有几味药材,他还分辨不出来。
葛老倏然睁开眼。
这药丸,用药之大胆,却不失细腻,每味药材相辅相成,绝了!
大才啊!
他眼神火热,盯着谷义平,再次小心翼翼确认。
“这药丸,我徒弟做的?”
谷义平无奈的点头,师公这话都问第二回了。
葛老看谷义平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点头。
他顿时笑眯了眼!
葛老兴致勃勃的问谷义平。
“我徒弟,叫什么呀?多大了?”
围观的众人:……
葛老你是认真的吗?
您老人家到底有没有徒弟?要真有徒弟,您怎么连自家徒弟叫什么,多大了都不知道?
葛老要是知道众人所思所想,一定傲娇的鄙视众人。
尔等凡人哪里知道,好徒弟难找?
现在有这么天才的徒弟送上门,简直……
太嗨了有木有?!
这样天才的徒弟,他怎么可能放过?
看着葛老毫不掩饰,有徒弟万事足的模样,江成快要崩溃了。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谷义平,这不就是个乞子吗?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葛老拍着谷义平的手,催促。
“你这孩子,赶紧说说老夫的徒弟啊!”
谷义平看着江成羡慕妒忌恨,又拿他无可奈何到目光,他美滋滋的开口。
“师公啊,我师父叫季婈,今年13。”
“什么?”
葛老差点尖声惊叫。
他以为能研制出这种救命药丸的人,不说胡子一大把,也得四十往上吧?
哪曾想……
竟13岁?
葛老默默回忆,十三岁他在干啥?
好像开始跟着师父……背药方还是学诊脉来着?
巡逻营的官兵,看着拉着谷义平不放手的葛老,一脸纠结。
巡逻营队长上前,向葛老询问。
“葛老,这人……还抓不抓?”
葛老从回忆中回神,听到巡逻营的人,还要抓走谷义平。
这一次他哪里愿意?
葛老没好气的赶人。
“抓什么抓?没看到这是老夫的徒孙吗?”
看热闹的众人:……现在再捧葛老徒孙的臭脚,还来不来得及?
他们再看江成,眼神中不由带出一些埋怨。
细碎的指责声响起。
“江郎中怎么肥事?”
“一直在误导他们,看不出来,长得人模狗样,原来是一肚子坏水!”
“怪不得葛老这么多年,都不肯收他为徒呢!”
……
江成不愿接受现实,身为天之骄子的他,哪里受得了众人的非议?
他五官扭曲,不甘心的朝葛老大吼。
“我不信!你明明说没有收过徒的!”
葛老正千方百计,坐实和天才徒弟季婈的师徒名分,哪里由得江成搅局?
他暗暗庆幸,以前没有收江成为徒。
看看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修养何其的差?心性何其狭隘?!
葛老厌弃的朝江成开口。
“老夫有病忘了徒弟不行吗?还有你明天就不要来,圣手回春医馆啦。”
说罢,不再理会江成的会不会气疯掉,拉着谷义平往医馆后宅走。
远远的,众人还能听到葛老,兴味盎然的询问声。
“义平啊,你再跟师公说说你师父呗……”
“啊,针灸这么厉害啊,不愧是我徒弟。”
“什么?这是你师父改的方子?秒啊!”
“不错不错,等师公忙完,咱就回去看你师父哈。”
……
等葛老的声音远去,众人彻底听不到了,圣手回春堂才重新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在议论葛老年仅13岁,天资纵横的徒弟!
在圣手回春医馆坐堂的郎中,面面相觑。
他们好像明白,为何葛老不愿收他们为徒了……
因为他们太笨。
正在柜台抓药,超过13岁的药童,一个个脸红起来。
以前他们觉得,在圣手回春医馆,以他们十五六的年纪,可以上柜台抓药……
出去都能吹一吹,哪里想到人家13岁,不仅拜了葛老为师,还出师收徒了?!
医馆后宅,谷义平看着被葛老,昧下瓷瓶里的药,差点哭出来。
“师公,这药是我师父,给我保命用的。”
葛老老顽童一样,将瓷瓶藏在身后,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要脸的开口。
“你回去再让我乖徒儿给你配,这药要拿去救仲太傅那个老东西的,再不给他,他就要蹬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