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并不是周末，天气又算不上明媚灿烂，甚至因为前一天晚上的小雨而显得空气凉薄，萧枣瞥
了眼带路去车站的小龙女，不知道他怎么就听信了杨国的话选在这样的天气去爬千山。
她去过千山，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印象中，去千山之前要坐着大巴绕过蜿蜒曲折的山路，
千山的山腰饭店并不好吃，那天因发生事故很晚才下山，至于是发生了什么事，趴在父亲身上睡
着的小枣已经完全不知情了。
傅龙一条腿踏上大巴的台阶：“请问你是到千山的大巴车吗？”
大巴司机听了爽朗大笑：“我是啊，哔哔——！”
傅龙冲车外的萧枣笑笑，二人付了费上车。由于刚刚午饭是萧枣付的，傅龙非要给她转钱，不让
他买单也就算了，好歹也得aa啊。
“不要。”
“不行。”想来老萧也不会收他的现金，就给她微信转了39元。
转完就看见萧枣难以启齿的复杂表情，傅龙说，想请客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转的是39元？”
“啊？啊，是。”
“午饭钱你知道是多少吗？”
“69啊。”
“所以？”
傅龙挠脑袋没懂她什么意思，愣了半晌才豁然开朗：“哦！应该是39.5哈！”于是又转了五角给
萧枣。
萧枣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对小龙女的数学表示遗憾。这下傅龙终于反应过来了！恼羞成怒让老萧还
钱！萧枣这次拒绝。
“嘿！你刚刚不是还不要的么！”
“那可不一样，你这智商税还是得交的。”
傅龙突然脸色难看：“糟了。”
“咋的。”
“我想起我有道数学题也犯低级错误了。”
萧枣问：“哪道题啊？”
“忘了，可能数学比我预想的还要低。”
“说不定你做对了。”
他倒豁达从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谋事在我成事在改卷老师。”反正肯定考的不好，这个考
试不过就是专门安排来证明他是个大垃圾，专门设来淘汰他的。他对她嬉皮笑脸的：“你得
上。”
对待自己的要求低，垂头丧气说放弃，对别个都是苦口婆心，站着说话不腰疼呐。得了，人家也
是好心一场，萧枣拍拍胸脯道：“神算不如我算，我俩并列69名。”
冬天来千山不是个好主意，一是浪费了千山避暑胜地的美名，二是衣着厚实登山不便。好在傅龙
提前精简了装备，外穿轻盈的运动款羽绒服，下身和内搭都是运动款，再配上一副运动鞋，谁不
知道他是来登山的？相较于傅龙，萧枣怕冷穿得多些，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穿几条秋衣秋裤，只
在打底的卫衣外面填了件毛衣。
路途蜿蜒、道路颠簸，车里的游客也跟着连续转弯的大巴车左倒右歪，车里的两个初中生不觉得
晕车，倒觉得很好玩，还能一边聊天一边怡然地欣赏外面的风景。山间晨雾缭绕，树木受雨露恩
泽长得郁郁葱葱，身处其中感觉身心得到滋润，两个人都开始大口呼吸，呼哈呼哈，好像要把肺
里的污浊全部排干净，等喘不过气来后，二人又指着对方通红的脸哈哈大笑。
闹腾完要休息了，傅龙开始翻包包找耳机，包里的装了不少零食，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自己和萧
枣腿上，叫老萧多吃点给他减轻点重量，后者则拿起一袋薯片瞧瞧，又拿起一板布丁看看，说不
知道的以为你不是来登山而是来野炊的，这戴的也太多了，早知道中午就不吃午饭了。
翻包包的那位急了，恨不得把包翻一面抖两下：“妈的！耳机呢！？我耳机呢！”
“内侧的口袋？”
“没有，找不到了……找不到了！耳机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没想到耳机对他这么重要，萧枣问如果真掉了怎么办？
“没了就买。”
“……”
最后傅龙从衣服口袋里找到了有线耳机，递给萧枣一只，自己戴上一只，但由于他的歌实在太金
属、太激情，听得萧枣头疼，就把耳机还给他让他自己享受了。到第三首歌的时间就抵达千山
了。上山前某龙信誓旦旦地说要登顶，还要跟萧枣比赛谁走的快，萧枣当然是不屑于比这种幼稚
的游戏，而且上千山顶的路这么窄，能畅通无阻地往上走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与她记忆中高大拥
挤的栈道不同，上千山的阶梯变得更加平缓且宽敞了。啊，对了，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天气也不
佳，又不是旺季，因此来千山的人很少。
傅龙的兴致很高，尤其是最开始的一段路，都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好像根本不考虑为最后的登顶
节省体力。萧枣问他：“你很喜欢爬山吗？”
傅龙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是无尽的阶梯，一眼望不到人，裂开嘴笑道：“还行吧，我更喜欢爬莫
得梯子的山。”
问他都登过哪些山，傅龙举了好些萧枣没有听说过的那些山的名称。萧枣原以为他形容不出来川
西山脉的壮丽，只能发出诸如“好美啊”“太好看了”之类的感叹，没想到他说：“我怀疑丝绒
的灵感是不是就是来自雪山？毛茸茸的，披在了山上。而那些只有峰顶才有雪的山，就像是冰淇
淋从奥利奥碎推起来的山峰上流下来了。”
还记得一年级时钟霞讲到一篇散文，散文的作者用一块白布形容洁白的雪山，钟霞讲道这样的形
容看似简单，但十分老练。现今小龙女用丝绒来形容雪山，虽然不优美，但那绒面的质感一下就
浮现在她的眼前了。
“那你可以考虑成为登山运动员。”
“这算什么工作？感觉好没前途。”
“喜欢的话还会考虑有没有前途吗？”
傅龙回头俯视她，那眼神宛如一个成年的过来人看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故作成熟道：“当然要
考虑！老子还要养家糊口呢。”
萧枣最不屑他大男子的口气，前头的人直接转过身来叉腰道：“男人的责任是很重大的，不能人
人都像你，放荡不羁。”
她翻了个白眼：“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傅龙又折回去继续跨大步走：“我说你可以学医啊，当医生啊，当营养师啊，又赚钱是吧！你不
是自称要活三个世纪吗？”
“你还记得啊。”
“记得啥？”
“活三个世纪。”
“记得啊。”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浪费口舌的话题。但对萧枣倒是挺意外的，
因为她自己说的鬼话恐怕她自己都忘了。傅龙继续说：“不过呢，虽然不能把登山当职业，也是
可以发展一个爱好是不是？我立志征服全中国所有的山峰！我要登顶！”
“包括珠峰？”
“包括珠峰！”
“人为什么要征服山呢？”萧枣问。
“‘因为山在那里’，所以人要征服。”
“人怎么能妄图征服山呢？只是山分享了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