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予卿的质问让翁汝舟愣了一愣，手中递出去的葫芦没人接，只能僵硬地停在原处，一时收也不是，给也不是，瞧起来有几分窘迫。
翁汝舟抿抿唇，最后还是把解酒汤收了回来，垂头道：“为陛下解忧是臣子的荣幸，又怎能算是多管闲事。”
卫予卿闻言轻嗤一声，但眉目间的不悦却散了七七八八，他认真地低头，盯着这个月色下皮肤冷白的女人，“朕不是在说这个。”
翁汝舟愣了愣，又听他不依不饶地道：“苏允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冒着冒险去救他，他的命根子在不在又与你何干？”
一连串的发问倒是将翁汝舟砸得有些恍惚。
卫予卿嫌她多管闲事，但现在他的质问不也是在多管闲事吗？
翁汝舟只觉得他无理取闹，薄唇抿了抿，将手中的葫芦递上：“陛下，您该喝药了。”
“朕不喝。”
塞子拨开，解酒汤的热气顺着壶口氤氲而出，苦涩的气味直冲脑门，让卫予卿皱着眉心退后一步。
也不知是药苦还是心里发苦，他从心底厌恶这种气味，抬手就将翁汝舟手中的解酒汤打翻了。
浓褐的药汁泼了出来，洒在白茫的雪地上，葫芦骨碌碌滚落在地面，几点药汁溅在翁汝舟的鞋尖。
翁汝舟怔了怔，抬起冷淡的一双眸子，看着他，目光平静的道：“陛下不想喝，那便不喝吧。”
总归他是皇帝，爱干嘛就干嘛。
翁汝舟施施然抬袖，弯身自上而下，行了一礼：“臣请告退。”
她还想告退？
卫予卿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喉尖微滚，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逼了出来，“不许走。”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了。
只不过借了策马的名义来太仆寺，匆匆见了她两面。
本想看看她落魄窘迫的模样缓解心中的恨意，可是事实却是，每每见到她，卫予卿的心尖便一阵阵发着颤。
“你不打算解释？”
男人向她靠近，气势逼人，月华漏过树梢，啄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深邃的眉眼神色不明，却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翁汝舟猛然意识到不对，退后一步，敛下眸来，一双眼只觑着地上骨碌碌滚去岸边的葫芦：“苏允枫是微臣的师兄。”
师兄？
卫予卿不依不饶地问：“很重要？”
许是饮了酒还没完全清醒的缘故，卫予卿的脚步虚晃，整个人步伐不稳，连身子都要倚在树干上才能站得挺拔笔直。
而如今他向翁汝舟走来，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翁汝舟生怕他没走两步就倒地不省人事。
她回答道：“不重要。”
卫予卿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半晌，他才勾唇，唇角弧度微扬，“朕就知道，苏允枫性子孤僻，为人清高，连你去求他指点策论都要甩冷脸，你哪里会喜欢他。”
翁汝舟有些无奈。
还真不是苏允枫自持清高故意甩她冷脸，而是他本来性子就冷，对谁都这样，面色平淡，不喜不怒。
但翁汝舟每每去求他指点文章，苏允枫没有一次是拒绝的。
这些话翁汝舟当然不会去跟卫予卿解释，只怕会越抹越黑，而此时，卫予卿早已注意到翁汝舟的目光，见她看向地面的葫芦，随口问道：
“这葫芦是你的？”
翁汝舟点了点头。
卫予卿闻言转过身，竟是屈尊低了身去捡。
“陛下！”
翁汝舟哪里敢让堂堂帝王去帮她捡东西，正要抢着上前，却见葫芦滚上了薄薄的冰面，而卫予卿已经踏前一步，踩在冰面上。
“咔擦”一声。
冰面忽然裂了开来，翁汝舟心中一跳，突闻一道“扑通”落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