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的身子在水中下沉，可偏偏她抬手什么都抓不住，徒有冰冷的水流自她指尖滑过。
胸腔像是要炸裂一般，憋得发疼，翁汝舟的眼皮渐渐重了起来。
她觉得这是报应。
因为她害惨了卫予卿，所以皇天在上，要让她也跟着卫予卿在这冰冷的湖面陪葬。
就在她意识昏沉的那一刻，翁汝舟的手腕忽地一紧，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那股力道大得出奇，似是要将她的腕骨彻底攥断，紧得发疼。
“哗啦”一声。
不知是什么将她带出了水面，浮出来的那一刻，清澈的水珠四溅，薄薄的冰面也被波及，破了一层。
鱼儿惊得四散，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胸腔内，缓解了那股窒息感，翁汝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皱着眉头，忍不住咳出声来。
冬日的天冷得让人发颤，尤其是方才她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浑身都冷的发抖，翁汝舟肩头微颤，勉强睁开眼来。
入目是一道暗淡的月光，雪地白茫茫的，连道影子都没有，很明显金吾卫和羽林卫根本就没发现他们坠入水中。
翁汝舟见状眼睫微颤，心头略略跳快了几分，目光不由得往下，一眼就撞进了男人深邃的眼底。
即使他此时也与她一样浑身湿透，明黄的龙袍颜色都洇深了，正往下淌着水。
可他的模样却一点都不狼狈。
月光照着他挺直的身背，勾出他漂亮的轮廓，连下颌的弧度都是优越的。
“陛下……”
翁汝舟又不蠢，心思通透得很，如今一见他这副清醒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感觉到眼眶的涩意，她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水珠眨落，这才张了张唇，声线微颤：“您骗我？”
卫予卿哪里有事？
他坠入水中毫无动静，给人一种已经人事不省的错觉。
可若是他当真人事不省，又哪来的力气将她整个人拽出水面？
翁汝舟喉尖滚了滚，深切的后怕之感，竟是让她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方才……是卫予卿的试探。
试探她这一次，会不会真的任由他去死。
翁汝舟很庆幸，她这一次选对了路。
但下一刻，卫予卿的话却将她的庆幸轻而易举地击碎。
“你刚才是不是犹豫了？”
“犹豫要不要救我?”
卫予卿垂下眼，静静看着她，长睫尚且挂着水珠，要落不落的，垂在睫梢。
他的发尾濡湿，青丝零乱，连领口都是微微敞开的，露出起伏的锁骨与半边有力的胸膛。
一派旖旎，可偏偏冷意凌凌。
“怎么不说话？”
卫予卿低眉去看翁汝舟散乱的衣饰，抬手轻轻拂开她面颊上湿漉的鬓发，慢慢别到耳后，一双如墨深重的眼静静凝着她，尾音微扬：“嗯？”
翁汝舟一颗心都在下坠。
他听到了。
听到自己脚步离去的声音。
翁汝舟哪里敢承认，此时的她只想活命，又怕祸及家人，扣着地面的指尖微微缩紧，紧到指节都呈现青白色。
深棕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回卫予卿，翁汝舟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冷静道：
“臣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不善凫水，想着……先找禁卫来救陛下。”
卫予卿目视着她，“那你为何不叫人，又回来了？”
翁汝舟不知道他信不信，只能尽力去圆谎，“因为禁卫太远，臣不知他们在何处，又怕浪费时间，实在挂念陛下，便折返回程。”
说完，翁汝舟尽量按捺住紧张，盯着男人，加了一句：“臣之所言，千真万确。”
卫予卿沉默了一阵。
半晌，他才轻笑道：“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