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小匣摆在桌台上,静静立着,里边的物品儿被翁汝舟尽数囫囵地倒了出来,零乱地铺陈在台面上。
烛火跳跃,浅浅的光晕笼罩在她秀美的侧脸上,翁汝舟倚在桌案边,抬手拎起布老虎,捏在指尖随意把玩着。
布老虎的绒毛还是光滑如缎,也没有沾上多少灰尘,干净得很,此时躺在她的掌心可怜又弱小,丑丑的一小只无助得很。
翁汝舟望着它身上的针线,一时心中恍惚。
兄长现在,真的变得好陌生。
明明在人前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偏偏对她又展露出冷意和厌恶。
翁汝舟想着,眉目露出几丝颓丧。
她想起几年前的兄长。
初入云府,她对周边的一切都不了解,是云锦斓带着她熟悉周边的一切,宽大的手掌牵着她走遍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她心中感激,想着要报答这个继兄,却买不起什么珍贵的事物,便笨拙地绣了个布老虎给他。
现在想想,翁汝舟只觉得自己傻得可怜。云锦斓身为云家嫡公子,什么好玩意没有见过,就连书房挑灯都用夜明珠,哪里会稀罕这种破布玩意。
可怜她夜夜就着烛光低头做针线,半大的孩子手骨软,连绣针都捏得不熟练,直将指尖扎出血,留下难看的疤,结果磕磕巴巴地绣了个这么糟心眼的丑玩意。
翁汝舟想起她当时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云锦斓的唇间勾着温和浅淡的笑意。
只是不知那分笑意,带着多少的讥讽,多少的嘲弄,以及多少的鄙夷。
翁汝舟静静地垂下眼。
她还特意送了继兄楠木佛珠和手抄经书。
楠木佛珠是她专门上山去宝光寺求来的。
当时她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将一百零八颗佛珠握在手间,一颗颗串过细线,小心翼翼地串成珠串,费时又费力,直让她跪得膝盖发软,脚步虚浮,连下山都是侍女一步步搀下去。
现在,云锦斓又把它退回来了。
翁汝舟看了一眼这些物事儿,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发疼,自己做过的蠢事一幕幕自脑海中闪过。
若是早知如此,她就随意点,跟云芙那些妹妹一般选个香囊买个玉器敷衍着送过去。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对云锦斓抱有期待。
翁汝舟略微无力地撑着额,将桌台的东西拂下地。
零零碎碎的贺礼骨碌滚落,哗啦一串声响,将屋外的丫鬟都惊了一跳,挑着帘子进来,“姑娘怎么了?”
翁汝舟烦躁地揉眉,指了指地上的东西,面色冷淡:“将这些垃圾清出去。”
*
因为云锦斓的事情,翁汝舟这一晚辗转难眠,睡得极差,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她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出了门,来到太仆寺时,意外地没有看见搬着杌子坐在太仆寺门前的张帆。
以往他可是嚣张得紧,尽会耍官威,总是坐在门前吃茶,抓她的错处,怎么今日竟然……
翁汝舟眸光一转,落到正在马厩里喂马的熟悉身影,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张帆已经被贬了,如今和她一样,是太仆寺的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