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早已脱下原先的官服,如今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补子,正蹲在马厩前喂马。
此时的他脸色阴沉,倒也没有往日里的嚣张,穿着低人一等的官袍那官威怎么耍也耍不起来。
乌稚马还是一如从前,性子躁烈,根本不听他的话,连黍米都不肯好好吃,嘴里嚼巴嚼巴几下,忽然喷在他脸上。
“你?!”
张帆抹了一把脸上的食物残渣,气得撸起袖子,抬起脚就往马厩栏杆那儿狠狠踹了一脚,“畜生玩意!真是欠骂!”
若不是他被贬,哪里能沦落到这里喂马?!
乌稚马乜了他一眼,也跟着高扬前蹄,如铁铸造的蹄子猛地一下踹在栏杆上,宽大的栏杆一震,将身子斜靠在栅栏上的张帆“哐”的一声震了出去。
“啊——”
张帆的腿伤未好,如今只能勉强靠着栅栏勉强站着,那马蹄落在栅栏的力度又大,他一时猝不及防,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来往的小吏面面相觑,只顾着站旁边看热闹,平日里的他们被张帆欺负惨了,如今见他落难倒也没人肯上前扶他一把。
“你、你、你……”
张帆气得脸色铁青,余光偶然一瞥,突然看到观望的人群中,一道身影格外高挑颀长,惹眼得很。
飞檐之下,翁汝舟正默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明明眉眼清冷,没有一丝情绪外露,可偏偏张帆却硬是看出了一丝讥讽与嘲弄。
张帆的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若不是这个人向皇上告状,他哪里会被贬官,都怪这个卑鄙小人,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
“张寺丞——”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唤,一个小太监迈过门槛,手臂间挽着拂尘,是平日总来传话的公公。
张帆下意识一个哆嗦,忙撑着地就要爬起来,一边的太监却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咱家倒是忘了,张帆已经贬官了。”
张帆闻言心中泄了气,又是一屁股坐到草地里。
他阴冷地剐了翁汝舟一眼。
“公公来是有何事?”
主簿刚才还在值庐里忙着核对调马的数目,突然就被小吏叫了出来,他急慌慌地丢了账目,跨出门槛一见太监,心想皇上不会又来打猎了吧。
果然,那太监语气不耐,拧着眉催促:“陛下要打猎,带了几位随行官员,你们太仆寺赶紧备八匹马来。”
主簿闻言吓了一跳,接着就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新帝怎么这么喜欢大冬天打猎啊……能猎到啥啊……
想归想,但主簿还是转向翁汝舟,温和道:“云监官快去将圣上的乌稚马牵来吧。”
翁汝舟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昨日才被卫予卿派人丢了出来,今天又要牵马过去?
翁汝舟摸了摸自己昨日摔折的手肘,看向主簿,有些难为情,“主簿,下官的手昨日摔折了,恐怕不能牵马。”
主簿微微诧异,一时有些无措地看着乌稚马,叹息一声,揉眉道:“那便派张监官去吧。”
张帆闻言不高兴地跳了起来,翁汝舟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听主簿道:“云监官你在前面走着,起码乌稚马看见你不会发脾气。”
翁汝舟:“……”
果然还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