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锦斓的目光下,翁汝舟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她微微侧头,还能听见庭院外头女子磕头的闷重声响,以及细微无力的恳求话语。
她道:“既然兄长打算将紫鹃送给世子,那紫鹃难道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不然?”云锦斓反问。
茶很凉,半杯下肚,在处暑的夜里,降下他心底的燥火。云锦斓拢了拢袖摆,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平褶皱。
他慢声道:“你以为她和我是什么关系?”
翁汝舟老实回答:“贴身侍奉的关系。”
“贴身”这两个字,十分有歧义,况且紫鹃美色绰约,更是让这两字难免沾上几许暧昧之色。
云锦斓何其敏锐,自然听懂了。
他抬眸看向翁汝舟,纠正道:“她只是一个普通丫鬟。”
而不是通房。
他的瞳眸漆黑清冷,翁汝舟被他看着,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哦。”
室内又是一阵沉寂。
虽然不知道云锦斓为何多此一举地解释他和紫鹃的关系,但翁汝舟沉默了一晌,还是问:
“可是她是兄长的母亲所调教的丫鬟,兄长当真舍得?”
听到“母亲”二字,云锦斓缓缓敛下眸,遮住里面的复杂情绪,心绪十分平静地动了动嘴唇:“我自然舍得。”
紫鹃是云锦斓的人,他是主子,想怎么处置她,与翁汝舟无关。
既然他都这样回答,那翁汝舟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她轻轻“嗯”了一声,“我只是担心兄长后悔罢了,随口一问。”
念着如今夜色已晚,云锦斓需要早些休息,翁汝舟索性行了一礼准备离开,云锦斓却在她弯身时突然发话:
“紫鹃将那封情书揭露出来,陷你于不义之地,你为何又要为她说话?”
翁汝舟闻言动作微滞,缓缓直起身,掀眸时见云锦斓正认真地盯着她,那双乌眸微深,她的模样就这么清楚地倒映在里面。
翁汝舟不动声色地收回眸光,冷静答道:“纵使紫鹃揭露我,可那封信本就不是我写的,我不是证明了吗?”
她说话时垂下眼,没注意到对坐的云锦斓的眸光一寸寸滑过她的脸庞,似乎在找出其中隐藏的半点醋意。
可惜,没找到。
翁汝舟继而垂下长睫,继续认真道:“况且,如果不是那封信被揭露出来,那兄长如今,是不是还蒙在鼓里?”
云锦斓放下杯盏。
如果那封信没有被紫鹃呈出来,他确实……会一直以为翁汝舟就是害他的凶手。
他们二人不是已经因为误会而斗得死去活来了吗?
再抬起眸,看见继妹就这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缓和,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云锦斓慢慢垂下眼,修长的指尖摸着杯盏,他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不再说话。
翁汝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就“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你走吧。”
见翁汝舟就这么杵在自己面前,云锦斓挥了挥袖,接着轻捏眉心,“早些休息。”
“那……兄长过几日还能赶赴中秋宫宴吗?”
“可以。”云锦斓似乎并不担心。
翁汝舟放下心来,告退一声,接着退了出去。
步出庭院时,伏跪在地面上的女人动了动。
她勉强撑着身子转过身,摸索着朝翁汝舟重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