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看着卫予卿的马车离开,扬起一地的烟尘,骏马长嘶,待那车辇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她才慢慢回过头,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一走进,翁汝舟便看见了一人立在府邸的漆木金雕的牌匾下。
檐下灯笼被风吹起,丝穗飘荡,昏暗的光线落在朱漆大门上,照得门上铜锁泛着银光。
翁汝舟瞧清那人的模样,绯衣官袍,风神秀彻,似乎在夜下立了许久,连衣角都沾着寒露。
她立即迈前两步,叫道:“兄长?”
这么晚了,为什么云锦斓还站在这里?
被翁汝舟叫了一声,身姿颀长的郎君于灯下抬头,浅淡光雾涌进他的眼底,照得他晦暗不明。
他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孩,一岁不到,戴着歪斜又脏兮兮的小虎帽,小手小脚乱腾腾地扑腾着,划动身子,向翁汝舟伸手,嘴里“啊呀”叫着,意图让翁汝舟抱。
云锦斓没理他,手肘微抬,麟儿被他提着,整个人都十分不舒服,难受地扭着小小孱弱的身子。
目光看向翁汝舟,云锦斓眼尾微扬,视线明显在她头顶的纱布停顿几瞬,问道:“你的伤口是谁包扎的?”
翁汝舟一怔。
她没想到云锦斓竟然没头没尾,先问了这一句,一时间有些无措,总不能说是卫予卿帮她包扎的。
毕竟那是一国之君,为她区区一个五品臣子包扎伤口,于理不合。
翁汝舟刚张口说是叫大夫包扎的伤口,但又立即想起自己的身份,需要隐藏女儿身,又怎么会主动叫大夫呢?
于是嘴边的话一转,翁汝舟只好道:“是我自己处理的。”
云锦斓望向她,漆黑的眼瞳眸色微深,“你不是连敷药都不会吗?”
翁汝舟猛地想起——
云锦斓赶赴宫宴的路上,她一脚踢崩了云锦斓腿上的伤口,当时云锦斓问她会不会敷药,她还诚实摇头,口中说自己不懂。
这一日的功夫还未到,翁汝舟不禁会敷伤,还会包扎,怎么瞧,这个回答都是漏洞百出的。
云锦斓见她犹豫,轻笑一声,“看来舟舟在车上时,根本不愿意亲手替为兄敷药。”
他面色不动,但神情冷了些许,翁汝舟觉得他似乎生气了,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这该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要跟他说是卫予卿?
可是云锦斓这么聪明,若是老实交代,那岂不是她和卫予卿那暧昧不清的关系便暴露了吗?
正此时,被云锦斓拎在怀中的麟儿因为抱姿不对,软乎乎的肚子被手臂压着,顿时小嘴一张,“哇啦”便吐出一口奶。
翁汝舟一惊,劈手将麟儿从云锦斓的怀中抢过,让麟儿俯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将奶吐出来。
等他慢慢缓过劲,小嘴一撇就要哭,翁汝舟又把他抱起来,哄了一阵。
嘴边挂着奶滴脏兮兮的,小家伙被扔在垃圾堆中昏迷不久,被救回来后整个人却渐渐恢复成原来那副模样,瞪着圆溜溜的眼仁,哭闹的嗓门又大。
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可真是命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