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老鼠吱吱乱叫,从廊道蹿过。
它正鼓着腮帮子啃食干草,听到审讯房的一问一答的说话声,又急忙掉头,脚底抹油地离开。
审讯房里。
大理寺卿正坐在圈椅上,凝神一目十行地扫视手上的供纸。
审讯房里的烛火快燃尽了。
大理寺卿咳了一声,眸光往旁边稍瞥,下属立即续上一盏新的油灯,接着缓缓退到后面。
就着明亮的火光,大理寺卿看完了供纸上的内容。
他微微眯眼,抬手有一搭没一搭捻着胡须,接着拖长声调,慢慢道,
“既然认罪了,那犯人翁汝舟,你且在上面画个押吧。”
属下会意,将大理寺卿的供纸接过,生怕翁汝舟看不到画押的地方似的,手指头还往上面戳了戳,带着几许急切。
终于审完犯人了,他可要下值了呢!
在当班人员急切期盼的目光中,翁汝舟低下头,眉睫微垂,扫视纸上的内容。
她的罪行有三。
一为冒名顶替参加科举。
二为女身入仕欺君罔上。
三为暗中越狱蔑视律法。
都是她曾经做过的事。
翁汝舟看着这张供纸,整个人有些怔然。
寥寥几行字,已经道尽了她这几年不同于常人的青春。
大理寺卿见她没有动作,眉头微皱,催促道,“犯人翁汝舟,你还不画押?”
属下连忙殷切地将印泥奉上,眼神里全是对下值的渴求。
谁能想到他们半夜三更忽然被圣上抓来审案呐!要不要人活了!
翁汝舟也知道他们心中的嘀咕和不满。
她不再为难他们,平静地垂下头,抬手摁上印泥,在供纸上落了指印。
落下指印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心间下坠,碎了一地。
从此之后,翁汝舟再也回不去了。
她茫然地看着供纸上面熟悉的名字以及鲜红的指印,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属下见指印一落,生怕翁汝舟临时反悔撕了供纸似的,急切地护着供纸回来,讨好地递到大理寺卿面前。
“大人,您看。”
大理寺卿稳重颔首,拿过供纸,又瞥了一眼翁汝舟。
见她盘腿静坐在干草堆上,正怔怔地发呆,大理寺卿更加同情了。
数罪并罚,应该避免不了死刑。
这真是他见过最惨的犯人了。
越狱就算了,
还被抓到,
并且还是圣上亲自带人给抓回来的。
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听说翁汝舟还有一个同伙,只是幸运地从河道溜掉了,没有被兵卫找到。
总归犯人被抓回,另一个人显然不重要。
大理寺卿再次看了翁汝舟一眼,摇摇头,拎着手里的供纸,顶着圆润的啤酒肚离开了审讯房。
审讯房的门一关,过不了片刻,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廊道的烛火在今夜尤其亮,平日里并没有这么多的火把数。
刚才出去的大理寺卿又进来了,翁汝舟面前的椅子被拉动,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以为坐着的人是大理寺卿,却听到有一道沉冷的声线响起。
“翁汝舟。”
翁汝舟闻声慢慢抬头,却见大理寺卿正站在椅子后边,神情恭敬。
而他前面的椅子,正坐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
卫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