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一直很想问,卫予卿当初为何没有处死她,难道就为了戏弄她,为了编造一张欺骗感情的网?
她困苦波折的一生,毫无用处,毫无价值,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受难。
翁汝舟怔怔地,望着远处江浪涛涛,水风吹过她的眼尾,抚摸眼尾的一片红意。
她的指尖扣在脆弱的木栏上,喃喃发问,“我被揭露之时你为何不处死我?”
“你攻入上京那夜为何不处死我?”
“你为何在长街策马,为何偏偏撞倒我的卖字摊子,为何要主动找上我?”
当怨怪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当初的初遇都是错误。
念到最后一个字,翁汝舟潸然泪下,她隔着朦胧泪眼,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野,雾气朦胧,阴雨霏霏,凄冷又寂静。
“卫予卿,你根本不该遇见我的。”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翁汝舟根本不奢求他的回答。
若是要追问,翁汝舟还想问吕氏,为何要生下她。
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身后的木栏上,她昂起头,听着木栏细细的“咔咔”声,仿佛白蚁啃啮,一点点的,细微到几乎被呜呜江风掩盖。
卫予卿却无端生起一阵心悸,皱眉:“翁汝舟,过来。”
翁汝舟没有理他,保持原来的姿势,看着头顶的密布阴云,自顾自地说着话,“邻居大娘帮了我很多事,若是没有她,我现在应该还躺在山下。”
“找个人,替我谢谢她。”
“我剩余的钱,都给她吧。”
说完,方才木栏断裂的细微声骤然放大,木屑掉落,翁汝舟任由自己贴着那块摇摇欲坠的木栏,身子失重,天地都在旋转。
卫予卿瞳孔骤缩,“翁汝舟!”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摔落船舫,卫予卿来不及思考,运转轻功直飞而去,袍角迎风展出凌厉的弧度。
他朝着翁汝舟伸出手臂,想拽住她急速下坠的身子,却只能摸到一片石青色的布料,堪堪和翁汝舟擦肩而过。
“扑通”一声。
江面泛起涟漪,那道身影沉入江水,紧接着,被吞没得毫无声息。
只留下一片寂静。
场上所有人的人都呆住了,卫予卿的心口忽然空了一块。
他看着沉寂的江面,怔了良久,终于意识到翁汝舟已经对世间万物没有了留念,走得果断直接。
她倒是狠得下心肠啊……
卫予卿攥紧拳头,一拳打在其余的木栏上,满心的郁气冲得他眼尾发红,“去找她!”
“金吾卫!快去把她捞上来!”
*
搜救持续了七天七夜,卫予卿下令封锁渡口,只派人没日没夜地找,本就决定起行回朝的日程耽搁下来,令随行的官员忧心忡忡。
这日,搜救还在继续,韩峰身着盔甲,带着满身的夜露上了船,正逢罗瑜迎面而来,随口问了句:“怎么样,找着了吗?”
“没有。”
因为太久没睡,韩峰的眼睛布满红血丝,铁打的身子也耐不住这样熬,他神情憔悴,
“这都七日过去了,她又不会水,江水又深,她怎么可能生还?”
皇上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女人,耽误回朝的日子,现在文武百官正候着,只等他回朝主持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