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舞的剧场呈椭圆形,盘桓在观众席之下，从高高的座位上往下俯视，十分恢弘大气。
今天氛围相比往常汇演庄重了些,座位席上除了参赛者的家长，就是慕名前来观看的学生。
裴言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选手名册,欣慰道：“宁宁总算知道要争口气了。”
“不过能不能晋级靠天收。”她摇头轻啧一声,对裴言卿道：“喏,你看，这一届的翘楚几乎都报名了。”
“念念,舒瑾，这两个…”裴言卿一个个往下指。
裴言卿指尖顿在名册边沿，目光落在中间那个名字上，再也移不开。
苏念念在第五位，名字后面跟着表演曲目——《睡美人》。
裴言卿还在耳边喟叹：“念念这孩子,两年前就晋级国赛了,学舞时间还没宁宁长,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路扎扎实实冲上来的。”
“宁宁要能有她一半用心，我们裴家祖坟都冒青烟。”
裴言卿声音微哑,无声笑了笑，“她的努力配的上所有荣誉。”
裴言悦讶异挑眉,偏头打量着自家这清心寡欲的弟弟，试探问：“你好不容易放个假，怎么不去陪陪阮小姐？跑来看这个？”
“老爷子目前这架势,看来是铁了心要阮白做孙媳妇了。”
裴言卿连眼皮也未掀,淡淡道：“不会是她。”
裴言悦刚想说什么,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前面几位表现得都一般,裴言悦看得兴致缺缺，还不如欣赏美色。
裴言悦扭头，托着腮看着自家弟弟，脑子转呀转，突然想起什么。
什么叫‘不会是她’？这意思是有别人？
“老三，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裴言悦问。
“什么？”裴言卿眸光淡淡。
“你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裴言悦狐疑问。
然后她看见自家那木头弟弟，清冷眉眼消融，轻轻弯唇点了下头。
裴言悦：？？？
她恨铁不成钢道：“那你这好不容易放天假，不去追姑娘，跑来看这个？”
台上主持人正在报幕：“下面有请五号选手，来自a舞芭蕾舞系的苏念念，表演剧目《睡美人》。”
裴言卿眸光紧紧凝在台上，看着少女步履从容地迈上舞台，眉眼神采飞扬，闪着终年不散的光。
他嘴角噙着笑：“这不是来追了吗？”
看到苏念念上场，裴言悦本来已经集中注意力准备看表演，裴言卿这句话入耳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追？追什么？
裴言悦张大了唇，猛地偏头看了看裴言卿，又扫上台，来来回回像陀螺一样转了好几圈，“你，你来真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裴言卿竖起根手指放在唇边，眼睛都不舍得眨：“等我看完。”
这回答，无声胜有声。
裴言悦仰着头，在心中默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虽然一开始，她是觉得两人很配，但也只敢是想一想，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自家弟弟又是这般性子。
现在裴言卿真要朝和宁宁一样的小姑娘下手，她又觉得十分作孽。很想骂几句禽兽，但毕竟又是自家人。
纠结再三，裴言悦还是选择闭嘴，转而看向台上。
相比前几位，苏念念这种水平简直可以称全方位碾压，极其吸引眼球，让人目不转睛。
“真美啊。”裴言悦举起手机摄像：“这样的小姑娘，你要是对她不好，我都能和你断绝关系，听见没？”
裴言卿：“听到了。”他顿了顿，低声笑了下：“又怎么舍得。”
略显嘈杂的剧场渐渐安静下来。
好的表演是能够让人不自主地投以目光，看着台上的人，光芒万丈。
直到突然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裴言悦无语地看过去，来人正是前一位表演的女生。
她的分数是前几位里最低的，哪怕是外行人，也能明显看出不够扎实的功底。
而好巧不巧，她选的片段和苏念念相同，难度高，技巧性强。
有了她的对比，苏念念的表现格外突出和亮眼。
女生刚坐下，就冲她身边的男生嚷嚷道：“烦死了，今天运气真差，抽到四号这种数字，一紧张出了好多次错。”
“我的幸运数字明明是五。”
男生回也没回，看似在专心看表演。
女生还不罢休，“喂，林书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她一指台上，冷笑一声：“怎么？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了？”
男生烦躁地拧眉，“葛佳，你能安静点吗？”
葛佳“呵”了声，嘲讽道：“怎么？悔不当初了吧？”
“你想想，当初那句话要没被她听到，那小傻子说不定现在还愣愣跟在你后面跑，哪能有今天啊？”
林书成手背上青筋爆起，但也只能死死压着怒火，恼羞成怒道：“你闭嘴。”
“可惜了。”葛佳不依不饶道：“人家现在可是丑小鸭变身，一般人可看不上，就喜欢当三儿抢别人未婚夫，那可是a市顶级豪门……”
裴言悦眉头越拧越紧，一向染着三分笑意的眉眼染上冰霜，她正要呵斥女孩闭嘴，身边人动作比她更快。
她错愕地看见自家那一向端方守礼的弟弟，一脚踹在前排的座椅上，眉目似染着冰，满是戾气。
这力道透过厚重的包着海绵的椅背，依旧惊人，女孩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生生咬到了舌头。
葛佳被震得舌根都发麻，恼怒地回头看过去，在看清男人的脸色后，又转为惊恐。
此时，台上少女正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朝着台下优雅躬身，细长脖颈连着雪白脊背，姿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台下掌声排山倒海，掩住这一处的暗潮汹涌。
裴言卿眸色晦暗，似翻滚着墨色，他看着面前女孩躲闪的表情，扯了下唇：“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葛佳更慌了。
这些信息都是她从舒瑾口中，半拼半凑出来的。
但现在却被当事人听到了，要是传到阮白耳朵，舒瑾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葛佳抖着唇，“裴，裴少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乱说……”
林书成也扭过头，目光拂过裴言卿时，闪烁了下：“竟然是你。”他问葛佳：“他是谁？”
葛佳哪还有心情回他。
裴言卿一个眼风也没给林书成，看着葛佳的表情尽是薄凉，他回忆了两秒，“阮白身边那个？”
葛佳眼眸重重一颤，“不，不关她的事。”
裴言卿冷笑了声，目光悠悠从两人面上一一扫过：“是吗？”
葛佳连连点头。
他右手轻点着扶手，半晌，薄唇微启：“可惜了，我都想追究。”
葛佳脸色惨白，指甲紧紧抠着椅背。
她家境还不错，和舒家沾点亲，但在舒家这样的大家族面前，根本不够看。就算舒瑾再骄纵任性，巴结着她也能享受绝佳的资源，接触顶级的人。
但现在情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面前的男人气势凛然，显然比舒瑾更可怕。
目前这情况，只能求他放过自己。
葛佳不停道歉：“对不起，裴少，真的对不起，我发誓绝不会有下次……”
裴言卿一眼没再看她，和裴言悦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
“干什么去？”裴言悦还没缓过劲来。
裴言卿眉目冷肃：“打电话。”
裴言悦点头，不再多问。
她一直知道，裴言卿绝不是外人传的没有情绪，只是站得太高，极难有人或事能让他产生情绪，更何况因为几句话而大动干戈。
但现在这样的人，也能因为一个人，染上喜怒哀乐与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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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念坐在后台，换下了演出服。
比赛发挥正常，入围没有问题，她站在后台大屏幕仔细看完了楚宁的表演，见表现也差不多，这才放心地翻看手机，找到和裴言卿的聊天框。
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苏念念每打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会，难受到手指僵硬。
【我在后台门口的长廊等你。】
那边一时半会没回。
苏念念小步挪动着，一步一步，来到了约定地点。
还是上次裴言卿来找她的地方。
那天，他告诉她，自己有一个喜欢的姑娘。
还好，他没真正和她说清楚。
苏念念不知道，如果他说了，自己是不是就会自私地赖着他，拖累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她紧紧贴着墙站着，闭上了酸涩的眼，垂在身侧的手指握得死紧。
直到身侧传来脚步声，来人在她面前站定。
苏念念心一跳，骤然睁开眼，却在看清来人后，眸色一点点变冷。
她厌恶地拧眉，“怎么是你。”
来人竟是林书成。
他红着眼，看着面前女孩精致的面容。
现在的她，没有一处不耀眼。
悔恨和愧疚连日连夜摧毁着心肝。
他不止一次想，如果，如果她没有听到，现在是不是眼中仍会只有自己。
但还好，现在也不晚。
林书成张了张唇，想好好和她道歉。
他试着想要拉住苏念念的手腕，“念念，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我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原谅……”
“别碰我。”苏念念冷声呵斥，猛地移开手。
林书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目露痴迷地看着她，根本控制不住动作，他又靠近两步，直将人堵在墙边，伸手就想触碰她的脸。
苏念念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但偏偏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他压在墙上，下一秒，面前的人骤然被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出手的人下了恨劲，她甚至听到了骨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人身上带着熟悉的药香味，清冽又好闻，苏念念抬起头，正对上裴言卿黑得看不到一丝情绪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