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比赛还有半小时,观众席就已经座无虚席。
“还好票我抢得早。”裴言悦四处环视一圈，得意地挑了下眉：“网上这事后，余票秒没,现在黄牛那边一张票翻了十倍的价。”
凌静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闺女，做事靠谱。”
似想起什么,裴言悦继续说：“昨天主办方还打电话过来,说有人出二十倍价格订我一个座位。”
“正好我们这排还有个位置,有冤大头愿意买单，我哪有不应之理？正好,我们的票都由他买单了。”
裴恬听见，指向裴言卿旁边唯一的空位：“姑姑，冤大头的位置是在小舅舅旁边吗？”
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一道中年男声，“请问五排一座,是这儿吗？”
苏天泽拧着眉,拿着秘书刚给的票,走到空位，
裴言卿一愣，随即站起身,朝苏天泽轻轻颔首，“是这,叔叔，您请坐。”
直到这是，苏天泽才看清空位旁边的人,他面色一僵,半晌才坐下,淡淡应了声：“哦。”
裴言卿：“嗯。”
两人都极其默契地保持沉默。
将苏念念送进去后,苏天泽很快就称有事，然后下了车，两人分道扬镳，结果又在这里碰见。
裴恬眨巴着眼睛，时不时扭过头观察着裴言卿的面色。
她隐隐嗅出些不对劲。
“小叔叔。”裴恬喊他，声音清脆：“今天婶婶第几个出场呀？”
“第八个。”旁边的陆池舟扫了眼节目单，淡声道：“你不是看过节目单吗？”
裴恬：“我是问我叔叔，你是我叔叔吗？”
陆池舟从鼻尖哼了声，抿唇不再说话。
结果裴言卿没应，倒是旁边的那个冤大头骤然抬眼，视线渐渐移到她头上的发箍。
苏天泽在“婶婶”两个字上停留两秒，顺着裴恬，看到凌静，再到旁边的裴勋，顿住。
恰好，裴勋也抬起头，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裴勋反应极快，当先起身，隔着好几个人伸出手，“幸会，苏董。”
苏天泽表情凝固两秒，教养使得，他不得不伸出手，不咸不淡道：“幸会。”
手在空中轻触一瞬，苏天泽当先回身坐下，一言不发地坐着。
裴恬小声和旁边的陆池舟说：“无奖竞猜，看出来这个大伯伯是谁了吗？”
陆池舟：“不猜。”
又生气了。
“嘁。”裴恬轻哼一声，“小气鬼。”
她自顾自说：“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我已经猜出来了。”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旁边的凌静突然朝苏天泽招了招手：“亲家，是你吗？真巧啊！”
裴恬得意一挑眉：“猜中了。”
苏天泽虽极力保持礼貌，但这句“亲家”还是差点让他破功。
小的已经喊婶婶，大的直接叫亲家。
谁是她亲家！
他闺女的比赛，裴家拖家带口，一大家子来齐，苏念念到底是谁家人！
苏天泽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勉强对凌静笑了笑。
苏天泽的到来，让裴家这一排由叽叽喳喳变得安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摸出手机。
凌静：【这冤大头，是咱亲家。】
裴言悦：【妈，您喊那一声“亲家”，人家脸都绿了。】
凌静：【亲家是不是不满意咱老三？@裴言卿，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人家了？】
裴言卿：【没有。】
裴言之：【莫名其妙就成人亲家了，谁能开心？】
裴言悦：【也是，要哪家的老男人把宁宁骗走了，还亲家，我没当场把人轰走就不错了。】
凌静：【……】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苏天泽松了松领口，脸色变幻莫测，实在是后悔订了这个位置。
就在这时，台上主持人开始报幕，比赛开始。
巨大的帷幕拉开，露出的舞台恢弘又庞大，台上灯光闪耀，极具视觉美感。
这是苏天泽第一次来现场看苏念念的比赛，也是头一回，升起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突然问身旁的男人：“你看过念念的舞台吗？”
“看过。”裴言卿点头，又补充：“她的每一场，我都不想错过。”
苏天泽顿住，良久，他嗓音沉沉：“可这是我第一次看。”
裴言卿表情微顿，只有右手指尖一下下，轻敲着扶手。
苏念念从没和他提过自己的家庭，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苏焱。
但从苏焱的讲述中，不难猜出他们大概的关系。
裴言卿眸色流转。
半晌，他语气坚定而理所当然：“今天您会为她骄傲的。”
-
后台。
苏念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后台的电视，上面是本次比赛的直播。
左下角的弹幕疯狂跳动着，大部分是由热搜引过来吃瓜的网友。
【啊啊啊啊啊，第三位了，距离妹妹出场还有五个！期待。】
【平时从没关注过芭蕾，只觉得这些小姐姐好好看啊，这也是我这种俗狗能看的东西吗！】
【太优雅了了叭！看得我脚尖不自主开始动了。】
【这动作要让我做，医院icu等着我orz。】
【……】
与此同时，三号选手表演完，主持人上台报幕，请四号选手舒瑾上台。
舒瑾今天多上了好几层粉，堪堪挡住蜡黄的脸色，报幕念到她时，舒瑾表情古怪，带着些奇异的兴奋和势在必得，整个人都紧紧绷着，看起来着实诡异。
一直跳动着的弹幕卡了瞬，随即被大片刷屏。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呕呕呕呕呕。】
【我擦这是涂了多少层粉，能不能来点阳间的东西？】
【表情好凶，怪不得，相由心生吧。】
【舒巫婆，本平民被你吓到了，能告你吗？】
【跨火盆！】
舒瑾这次选的曲目是《天鹅湖》里白天鹅独舞的一段。
弹幕一片【辣眼睛】。
楚宁只在看弹幕解气时，偶尔扫一眼舒瑾的表现，评价道：“她这是在自暴自弃吗？”
池尹表情也很难看，最终实在看不下去，转过了身。
而弹幕的嘲讽一浪高过一浪，戾气快要冲破屏幕。
苏念念表情无波无澜。她可以确定，舒瑾是受刺激了，尽管她尽全力地表现，但整个人就像一只紧绷的弓，做出的动作非常僵硬。
临场发挥本就会随着情绪的波动而变化，状态对时，全身的肌肉血液仿佛都能融进舞蹈，状态不对，再用心也是徒劳。
突然，“砰”得一声，一个大跳，舒瑾没站稳，直接跪倒地上。
中途失误受伤，也不是稀奇事，在赛事中更是一段小插曲，舒瑾很快便被人抬下去。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网友们普天同庆，【恶人自有天收】刷起了屏。
苏念念安静地看着，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意，她对着即将上场的楚宁说：“加油。”
“我想和你一起晋级。”
楚宁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她一耸肩：“我清楚自己的水平，能跳完就好了。”
看着楚宁潇洒的背影，苏念念突然有些羡慕。
楚宁是真的，不含任何杂念地喜欢舞蹈。跳舞重要，但也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是让她快乐的爱好。
苏念念想，大概也只有裴言悦那样洒脱的母亲，以及家庭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才能让楚宁始终保持这份赤子之心。
而她，终究是俗人，甚至在某些方面和舒瑾一样，让爱好里掺杂了功利的因素。
楚宁跳得很轻松，她选的片段难度不大，但动作行云流水，至少唬住了网友，弹幕里一片嗷嗷叫的声音。
她下场后，苏念念也站起身，默默在心中倒数着时间。
音乐轻响，练习时已经在耳边过了无数遍的节拍，敲击着耳膜。
苏念念脑海中拂去所有杂念，缓缓闭上眼，等待着帷幕张开。
皎白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巨大的舞台上身姿窈窕的少女挺直站立，面容精致若白瓷，仿若八音盒里玉容仙姿的舞女。
舒缓的c大调轻抚，少女足尖轻点，轻盈宛若羽毛，仿佛踏在心尖。
大剧院的光影绝妙，每一帧截图下来，都是一副绝佳的摄影作品。
弹幕突突突跳动地飞快。
【啊啊啊，阿伟死了，这也是我这种土狗能看的？】
【我承认了，我是癞□□。】
【我为我曾经的不当言行道歉，前小行星只想说，季成星连倒贴都不配。】
【这气质，这美貌值，这种仙女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动作好美，大家难道没有发现，妹妹这支舞难度特别大吗？】
【聪明人已经开始喊老婆了。老婆老婆老婆@苏念念】
【楼上真是凑不要脸，好吧，脸是什么东西，我也不要。】
【虽然我是外行人，但我还是想说，这个奖，一人血书送给老婆！】
【……】
一舞毕，苏念念行了个标准的致敬礼，台下掌声轰鸣。
她退下台，看到池尹冲她点点头，“不错，正常水平。”
苏念念眼睛嗖嗖发亮。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池尹对她说不错。
她平复着呼吸，刚刚坐下，便看到不远处来了个人凑在池尹耳边说了句话。
“舒瑾伤势挺严重，脚踝脱臼，小腿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