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参与副本的玩家都愣住了,随后,一窝蜂地朝x书架奔去。
耳根终于清净的渝州整了整被众人推搡地有些凌乱的外套,将两本书与借阅卡递给i:“借书,谢谢。”
i接过借阅卡,飞快地在纸质卡片上登记借阅的日期与书籍信息。接着看也不看,便将东西甩给了他,“行了,你可以滚了。”
渝州看着i又将脑袋埋入了书中,杂乱的头发像帘子一般遮住了脸部的轮廓,便忍不住出言问到:
“i先生,我听说只有死时拥有强烈愿望的人才能引来公约的关注,可您似乎对23说得秘密不甚在意?那您能告诉我,您是如何招来十维公约的注视,成为留在人间的npc?”
“他是苍蝇,你是蜜蜂吗,嗡嗡嗡,嗡嗡嗡,没完没了了是吧?给我滚远点!”i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声音中带上了三分尖刻,俨然不耐烦到了极点。
“对不起。”萧何愁赶紧拉了拉渝州的袖子,生怕渝州惹恼了npc。
渝州却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小声道,“惹恼,我就怕惹不恼他。”
说着他食指轻轻扣了扣前台桌子,接着便双手撑于桌面,略略俯身靠近i,面容似笑非笑:
“i先生,您若觉得我烦,那就更该将知道的一切全告诉我。
“毕竟,作为一个副本npc,你无法离开这,也无法对不参与支线副本的玩家出手。
“若我留在这里,日日烦你,夜夜扰你,你该如何。”
见i有想要反驳的意思,渝州没给他机会,一个地痞无赖式的“哦”字将一切堵了回去,
“哦,我明白了。您是怕我累着了,放心,我若累了,便让我的朋友顶上,他若累了,我便去外面找上十来个玩家,不分昼夜围着你转。若他们都累着了…我便再自己顶上。
“呵呵,为了您这一个月的清静,我希望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
i执书的手微微一颤,翻页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他是个聪明人,并不喜欢逞一时之气,因此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沉默片刻,说道:
“我的愿望并不是找到所谓的秘密,而是生活在一个只有书籍的世界里,没有纷扰。天知道公约为什么派我来主持这个支线副本。”
他话语间虽还有些不耐,但态度算是配合。
渝州满意地点点头,回答道,“您现在这种状况,不用考虑生活压力,人际交往,娶妻生子。那些需要解药的玩家不敢打扰你,而不需要的那些又不会进入这里。如此算来,怎么称得上有纷扰呢。”八壹中文網
萧何愁默默地看着他的友人,总觉得这番话从他嘴中说出,怪怪的。
i冷哼一声,“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我可没多余的时间对付你。”
“好好。”渝州也不再废话,“第二个问题,23先生有一本观星笔记,你知道吗?”
“知道,那是他每晚临摹的星象图。”
“临摹,星象图。”渝州心道果然,他喃喃自语,“这里的星辰不似寻常,它们是由7种环形线段组成的怪异图案,每隔16天变化循环一次,您可见过?可知这星空究竟传递了什么信息?”
i嗤笑一声:“不过是苍穹教派拿来唬人的鬼把戏,呵,神神叨叨,我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神秘学上。”
渝州皱眉:“您是说您从来没有仰望过天空?”
“能让我仰望的只有知识。”i毫不犹豫地说道。
渝州沉默了几秒,“23先生有一本观星笔记,记录了天空中变化的一切,或许i的密码新解可以破译其中的秘密,他有请你帮过忙吗?”
“有,但我拒绝了,虽然那本书叫i的秘密新解,但并不是我写的。我并不比他更了解密码学。”
“重名?”渝州想起了副本中字符的得失规则,心中忽有灵光闪过,“莫非,这里的名字总数不会增加减少,上一代死亡后,名字自动转移给下一代?”
“是,上一代死亡后,他的尸体被虫蚁咬烂,名字消失融入土中,继承他姓名的下一代才会从高数上长出来。”i一边翻着书一边说道。
“高数?”萧何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个字他都认识,可放在这里却让他一头雾水。
“高数,莫非是指城市中心的那棵树?”渝州猜测道。
“是。”
萧何愁又是惊讶又是崇敬,“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吗?”渝州无语地看着他,“不是我说你,大学活的像个苦行僧,平淡乏味,居然连高数的大名都没有听过。”
萧何愁:“…”
渝州见他一脸郁卒,更是来劲,声情并茂地说道:“从前有一棵很高的树,叫高数,上面挂了很多人。”
萧何愁:“好冷啊。”
“那就多穿件衣服。”渝州打趣了一句,便再次陷入了深思,他想起了那颗光秃秃的巨树,盘旋在下水道的黑色雾气,以及掉落的干瘪果核:
“所以,这里的人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葫芦娃,名字是天生的,代代传承。”
只可惜阳光普照,万物凋零,作为母亲的高数再也结不出果子了,渝州颇有些感慨:“所以说,此i非彼i,您不是这本书的作者,甚至没有看过这本书。”
渝州的话似乎触到了i的逆鳞,他勃然大怒:“我也想看!可是吃饭,睡觉,赚钱每一样都浪费了我大把的时间。若非如此,我早就将这个图书馆中的书看完了。”
说完,他又忿忿不平地补了一句,“若世界上有神,那我们一定是他脑子一热创造出来的残次品,每日重复着那些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为生物理当休息进食,而这也是神给与的恩赐,若人们不需要吃饭睡觉,每日只是埋头干活,那不就成了机器了吗?”萧何愁不同意他的话。
“你懂什么?”i讽刺了一句。
萧何愁没有与他争辩,无法说服对方的两人,争辩毫无意义。
渝州看了眼i手上的书,一本与物理相关的教科书,他叹了口气,看来指望i帮忙破译是不大现实了。
“你知道那个躲在下水道里,浑身披着黑雾的东西是什么吗?您活着的时候见过他吗?”渝州最后问道。
“不知道,没有。”i回答的很干脆。
渝州深深看了他一眼,自他入图书馆至现在,虽然i说了不少话,但却一次也没有抬起过头,他的脸隐没在森然密布的文字之间,隐没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得窥见。
渝州明白,除了书,除了知识,再没有东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走吧,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渝州拍了拍萧何愁的肩膀。
萧何愁对i诚挚地说了一句,“谢谢您,再见。”
说完,他鞠了一躬便一语不发地跟在渝州的后头,朝大门走去。
“哼,再也不见,愚昧无知的人。”背后传来i讥嘲的笑语。
听闻这句话,将将离开大门的渝州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转头,只是平静问道:“i先生,这里的书说少不少,说多却也未那么多,以你的速度,10年时间怎么也能看全了,届时,你将如何自处?”
“到时候,我自然会将我发现的一切记录下来…”
渝州:“记录?你要写书?你手上拿着一本物理书籍,23画师又曾向你求助过两种矿石的性质,看得出来,你在物理学上很有见解。
“可是你有想过,物理是一门极其严谨的科学,所有关于它的发现,都需要实验的支持。不经过实践,只是坐在书桌前,永远也得不出真理,写不出一本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物理学工具书。”
i冷笑:“凡人的思维,你这辈子都跳不出那狭小的框架。
“告诉你,大脑才是这个世界最神秘最强大的所在,它在初生之际,整个宇宙星空,分子电荷的秘密便都悄然写入了其中。
“只是愚蠢的凡人,不懂得探寻它的秘密,反而舍近求远,舍本逐末,从外界寻找世界的答案,可笑之至。
而我要做的,就是不停唤醒它,打开它的大门,将藏在里面的秘密全部挖掘出来。”
越到最后,他声音中的亢奋之意愈盛。
“唯心派?”萧何愁皱眉。
“或许,是大脑实验。”渝州道,他回头望去,那个说话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尖酸刻薄的男人又垂下了头,钻进了书堆里。他定了定神道,
“众所周知,坦叔当年就是凭借他的大脑,硬生生地猜出了上帝的安排。广义相对论提出之前,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实验作为依据,他能依靠的只有他的大脑,也正是凭着那一颗大脑,将物理学向前推进了近50年,真是恐怖如斯啊。”
“你觉得他拥有坦叔的大脑?”
“不知道。”渝州看着i埋头紧盯着书籍,有时凝眉深思,有时一目十行。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书本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一刻不停地吸引着那个才华横溢者的灵魂。
“你怎么了?”萧何愁觉得他友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别想他了,无论他最后是成为爱因斯坦,还是一个脱离世界的空想家,都与我们无关。”
“我…”渝州漫卷着手上那一本i的密码新解。
“缜密的逻辑,天马行空的想法,数论密码学的开创之作”这是扉页上的第一句。
渝州心中某些想法突然被撬动。不,不会是那样的,不会是那样的。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的工具人i先出来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