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的时候,小李在假装了一上午后,终于凑到水光面前好奇地问:“水光姐,那冯副行长……他中意你啊?昨天晚饭之后你们有没有再去另外地方活动?”
“我跟他没有什么。”水光开口,想到她可能还会没完没了地问,便直接道,“也没有可能。”
小李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水光姐,那个冯副行长那么出色。”
要是换作往常、其他的事情,水光愿意去回答同事频繁的为什么,可是今天,她再无耐心去多解释一句,“他出色我就要去喜欢他,接受他吗?小李,以后,如果是这种事就不要再叫上我了。”
小李愣了愣,她昨天其实是出于好意的,冯逸很出众,如果他真看中了萧水光,那么她搭一下线,假如水光也有意思那便是一桩喜事了,现在却被这么一句冷酷的话顶过来不免就有些委屈,最后扔了句“那算我多管闲事吧”,转身出了办公室。
水光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桌子上,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电脑屏幕上幽幽静静地显示着一条新闻:“……乐坛歌星陈敏君前日与一名男子在一家高档夜店幽会,两人亲密无间,一向极注重隐私未曾传出过绯闻的陈敏君此次竟毫不避讳记者的镜头。之后记者得知这名一身名牌装束的男子是一家国内知名计算机信息企业git的经理章峥岚。章峥岚于2005年初始创立git,这家企业目前市价高达13。5亿元人民币……”文字的最后就是照片,昏暗的光线里,是女人依偎着男人的画面。
佳佳发来地址后惊诧而小心地问她:“水光,这不是你男朋友吗?”
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好像已经没有多少感受了,心里凉到了极点就只剩下麻木。
那天她听到他说,水光,我不爱你了,看着那人扶着他进去,她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江裕如出来的时候告诉她:“他睡了,你……要不要过两天再来?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她心想,以后是真的不用来这里了。
她起身时江裕如问她:“你没事吧?”
她无声笑了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糕吗?”
下班的时候,水光走出单位楼里,就有几个人向她冲过来,举着相机按快门。
“请问你是萧水光小姐吗?”
“你跟git老总是情侣关系吗?”
“萧小姐你认识陈敏君吗?”
“据说萧小姐你曾经拍过git的游戏宣传片?”
水光一时愣怔,等到又有人对着她闪了两下快门,她才用手挡在了额前。她要穿过这些人,可娱记是出了名的难甩掉,水光寸步难行,心里悲凉地想,萧水光,你总以为那已是最糟糕的了,可下一刻现实就会来告诉你,不是的,你看,还有更糟糕的。
拦在她身前的人影和周围嘈杂的声音让她心里的某样东西正一点一滴地消磨殆尽,要到何时才能彻底结束这种闹剧?归根结底她不欠他什么的。
有人拽住了她手腕,她下意识地要甩开,却听那人低声说了句:“是我。”
冯逸不知何时挤进了人群,替她挡在了那一些镜头前面。水光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随他拉着自己的手拨开那些人把她往外带,旁边的路上就停着冯逸的车,他打开门让她坐了进去,关上的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飞短流长。
冯逸坐上驾驶座后发动了车子,开出了百来米才又开口,“没想到你还是名人。”这话里有调和气氛的语气。水光却连一丝敷衍他人的心都没有了,“麻烦你在前面停一下车……谢谢你了。”
冯逸看了看她,“上一次你送我到目的地,这次让我送你吧。再者你现在回去取车,估计那些人还没走。”
水光默然不语。
在到巷口下车的时候,她再次说了声“谢谢”。
而一路也未多说话的冯逸也只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
水光想,这是人最不可能实现的奢想。
清早,萧水光从家里出来,天在下毛毛细雨,她撑着伞,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他靠在对面的墙上。章峥岚在这等了很久,头发上衣服上都已经潮湿,他看到她,站直了身子走过来。
他站到她面前,柔声道:“这么早。”
无人经过的弄堂里静悄悄的,外面街道上传来清洁工人扫路面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他出现在这里,跟她打招呼,像是天经地义般。
水光垂下眼睑笑了笑,这种情形好像曾经也有过,那时候她觉得有点困扰,现在,是无比的倦。
“我送你吧。”
水光看着他,她说,不用了。她说得很平淡,但那种不需要是千真万确的。章峥岚眼中伪装的平静有些破碎,勉强“嗯”了一声,“水光,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不知道那些人会来找你的麻烦,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他的声音低了几许,“我跟她没有什么。”
萧水光听着,神情漠然,她轻声说:“章峥岚,你是我见过的最虚情假意的人……”
面前的男人瞬间就白了脸。
他们之间似乎真的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对着他说他虚情假意。是,他章峥岚是虚情假意,他的真情都给了她。
可是所有的言语在她面前都已找不到支撑点。
“对不起。”时至今日,除了这一句,他再说不出其他话。
对不起没能守着你到最后,对不起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无助,对不起,对不起……
水光没再开口,她越过他走向巷口,雨大了点,下在伞上噼里啪啦地响。走出弄堂便看到了那辆停在路口的车子,车身上铺满长途跋涉的痕迹,她只看了一眼,就朝不远的公交车站走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飘进了眼里,她也没有伸手去撩,任凭生出刺目的痛。
冯逸打着一把黑伞一边走近她一边说:“早。你昨天没把车开回来,所以我想你今早上班可能会有点麻烦……”终于在看到她脸上的泪水时停住了口。
仿佛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她的身后,冯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巷口的章峥岚。
雨幕里,章峥岚望着她的背影,那男人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然后将她带上了车。
雨大,冯逸的车速并不快。他微转头,看到她正看着车后镜,看着镜中人在雨中淋着,慢慢模糊。
在拐弯之后,冯逸说:“据说今年这段雨季要持续到五六月份。”
半掩的车窗外,凉风丝丝地吹在身上,水光抹了下眼睛才微哑着说:“谢谢你。”好像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下车,冯逸先行道:“让我再送你一次,算是有始有终吧。”这话里有点表明不会再“追求”她的意思。水光因为不想再与人有感情牵扯,所以做得很干脆。可这人并无恶意,又再三帮了自己,到底是做不来再去冷面相对。
“谢谢。”
“萧小姐,在谢别人的时候你至少应该笑一下吧?”冯逸斯文的脸上带着笑,“短短两天里,你对我说了四声‘谢谢’,可没有一次是带着笑的。”
水光自然没有去笑,也没有搭腔,脸上淡淡的,老天爷倒是应景,几下闷雷,瓢泼的大雨下得越发凶猛了。
冯逸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半晌后,开口说了句:“人生有时候,总是很讽刺,一转身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你想说什么?”
冯逸轻笑了声,“其实这话我挺不想说,但是,如果还放不开手,为什么不回头?”
车里安静了片刻,当他以为萧水光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她轻言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去挂念谁,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晚上水光回家的时候,又看到了他,没有多少的惊讶。他从车上下来,冬天的夜黑得早,路上已亮起了路灯,将他的脸衬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沙哑着喉咙挤出话,“他在追你吗?”
“……是。”
他靠在后面的车门上,仿佛十分疲惫地用手覆住了眼睛,“……你呢?要接受他吗?他对你好吗?”
水光看着潮湿的地面上自己的倒影,模糊冰冷,“他不错,至少,他爱我。”
章峥岚笑了出来,放下了手,眼里是一片通红,“你是说我不爱你吗……萧水光,你说我不爱你?”
水光一直扣着自己的手心,说一句便扣紧一分,“是不是……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眼前的男人一下子灰败了下来,苦涩地说:“是吗?”那一刻,竟让人觉得他会倒下。
等到车子开远,水光才松了紧握的手,疼痛渐缓。但手上不疼了,心里却越发的痛起来。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心已死了为什么它还会痛?
“萧小姐,如果你考虑好了,确定要打掉这孩子就在这里签一下字……”
“喂你好?”
“我找章峥岚……”
“章总不在,你是萧小姐吧?我是何兰,你还记得我吧?呃,老板他出去了,手机落公司了。”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这……要不我打江小姐的电话看看,之前是江小姐来接他的,你等等可以吗?”
“sorry,峥岚他现在不想接电话。你是哪一位?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帮你转达。”
“……不用了,没事了。”
水光从梦中醒来,已经是五月初的天气,她却觉得背后有一丝丝的凉意冒上来,寒冷刺骨。
二十四岁,却已在自己身上背了一条生命,自己的骨肉。
当时痛,是身体,现在夜夜回想起,却是身心都仿佛在被一刀一刀地割着。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了,包括心里那唯一的一点期盼。
周六的下午,景琴又将孩子交给了水光看管,自己和老公去看电影,说是最近上映了一部美国大片很精彩。水光笑笑,祝他们约会愉快,送走景琴他们,她将思岚抱进屋里。
那时候孩子还好好的,水光还陪着他睡了午觉。晚饭后父母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宝宝却开始哭起来,之前泡给他吃的米粉也全吐了出来。
水光马上去拿毛巾给他擦,没想到孩子竟细微抽搐起来,她心急万分,摸他的额头竟发现还有点发烧了,孩子的状况是一下子坏起来的。
他推门进去时,水光正慌忙地将孩子裹在小毛毯里。她抬头看到他,只是愣了愣,就回头将孩子抱起,拿起旁边的湿毛巾,跑到客厅拿了包就往外跑。
章峥岚放下手里的一包东西,这是她的物品,来还给她,是来见她的借口,也是在回去的那几天里终于想明白了,或者说,不得不承认,她不想再跟他有瓜葛了,所以最后一次过来,跟她说一声,以后不再来寻她,让她……放心。
他追出去,弄堂里着急的脚步声回响着,她的背影看起来纤细得有些单薄,他咬了下牙跟了上去。
路口刚好停下来一辆车,水光伸手叫住,抱着孩子坐上车,旁边有人也坐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拦,只对司机说:“去医院,快一点!”
车子里,水光反复地用手测着孩子额上的温度,“师傅,麻烦你再开快一点。”
“姑娘,我这都已经快到130码了。”
“……水光,放心,会没事的。”章峥岚终于开了口,和水光的焦急比起来,他要显得冷静得多,可水光此时已经无心再去注意他分毫。
出租车就这样匆忙而紧张地开了十来分钟,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从车外传来,在夜晚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惊心。
原来是边上一位电动车人士因为是转弯口,刹车不及,冲到了机动车道上。
安全闪过去后,司机放了刹车踩了油门,望了望后视镜,火气不小地骂了两句脏话。这时章峥岚突然看到了车前方的状况,脸色一变,“小心!”可已来不及,刚刚就在司机加速的时候,迎面开来一辆小型货车,而水光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因为之前让人而开在了旁边的逆向车道上的。面对着驶来卡车刺眼的强光,司机紧急打了方向盘,只能本能地借位让路,但意外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一记猛烈的冲击力下,车子被狠狠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
水光当时只记得被人扑在了下面,随即便是一片黑暗。
在医院醒来时,水光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她愣了一会儿,下一秒便是仓皇地寻找孩子。护士拉住她,告诉她孩子没事。可她一定要亲眼看到才放心,挣扎着就要起身去拔吊针。此时景琴正提着水壶进来。她冲过来拉着水光说,思岚没事,你躺着。小琴又说,孩子只是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而之前是患了惊风,医生都已经看过了,没大碍了,欧邵华在儿童病房那边顾着。
确定思岚没事后,水光还是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还有……他呢?
景琴一向会看人,“水光,那人,医生说,他的手受了点伤,其他没什么问题,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水光在脑中反复念着这词,最终闭上眼靠到了床头,完全松怠下来后胸口却还有些发闷,才发现之前自己在念及他的时候一直屏息着。
他出院了,却没有来看她。也许看过,在她昏迷的时候。水光想,无论如何,只要没事,就好。
小琴又道了句:“那开车的司机倒是运气好,一点事都没,都撞在副驾驶了,幸好你们都没坐在副驾驶座上。”
水光脑海里隐约想到点什么,可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她跟他都是坐在后座的。
于景琴见她又恍神,帮她拉高了点被子,柔声道:“你才醒来,别想太多了。虽然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伤,但总是经历了一场大险,应该多休息。”
水光默然地点点头,心思不定地躺了下去。她的伤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在家人的陪同下办了手续出了院。
那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水静无波。
好像这一场车祸只是镜花水月,发生得那么突然,结束得又那般模糊,甚至没有在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疤痕,不去想起,就仿佛不曾发生过。
水光有时候想,是不是又是自己做了梦,梦到他来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之后有一天水光在超市门口遇到了冯逸。其实两人之前也有碰到过,或是在工作场合,或是在单位附近的餐馆里,但因为都跟各自的同事在一起,所以都只是互相点点头,没有说过一句话。
冯逸此刻看到她,走上来问候了她,“好巧,萧小姐。先前听说你出了车祸,后来听你领导说没什么事了,就没去打扰你。”
冯逸似乎天生就是谦谦君子,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不管是退还是进,表现得都是恰如其分,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的不舒服。
水光说了声:“谢谢。”
冯逸听到这句就不由笑了出来,“你看,你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可我压根没帮你什么。”他并没有等水光回复,这种浮于表面的来去,她应该也不知道要怎么来周旋了,于是他便接着说,“你这一大袋东西有点重吧?要不要帮你拿到车上?”
“不用了。”水光原本又想说谢谢,但停住了。
冯逸笑了下,“那好吧。”两人聊了两句就自然地告了别。
冯逸走出两步才又回头去看那背影,他是很审时度势的人,更可以说是很有分寸的人。
明白自己心动的对象心里有了人,且烙骨入心。于是在用情未深前,提前收回了那份心动。
有人说世上有很多事可以求,唯缘分最难求。这话他是信的,在你遇到谁之前,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等终于遇到那入了眼的人,可她可能已是别人的缘分。那么她于你来说只是得了缘。有缘无分,又何必耿耿于怀?
确定不可能,也就不强求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后水光减少了晨跑的强度,她身体不比几年前。十几岁的时候精力好像怎么也用不完,二十岁过后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年纪,心态,都有关系,再后来……拿掉还不到六周的胎儿后生了一场大病,就变得更加差了。她那时候总想,可能是老天在惩罚她,惩罚她那么绝情地扼杀了生命。
跑完步洗了澡,水光出门时接到了那位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对方表明身份后,说了打电话来的用意,是关于车祸理赔的事,他需要先处理她这边的问题才能去保险公司拿赔偿。水光是差不多忘记了还有这件事,对面提醒她拿好一些必要的单据,然后约了时间去交警队调解。这起车祸没什么纠纷,因此接下来也就是例行公事而已。
再次与那司机见面,水光把自己和思岚的病历、诊断证明以及医院开具的发票一起递给了对方。
那中年司机大致翻了一下,不解地问:“萧小姐,你和孩子的单据都在了,那你先生的呢?他不是伤得最重的吗?”
水光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连对方错误的说辞也没有指正,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叫伤得最重?他伤哪儿了?”
对方这回疑惑了,莫非这不是一家的?可眼前这女子又这么紧张,他迟疑着开口,“他整只手臂都被树枝刺穿了。”
水光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我当时昏迷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麻烦你说得再详细一点。”
对方一愣,说:“其实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车子撞到那大树上,右侧一下被撞得变了形,我只看到有树枝从副驾驶座上穿透进来,对着是你那位置,他就用身体去挡住了,肩胛被刺穿了,不停地在流血,我都差点以为……”他想说这只手臂要废了,但见面前的人惨白的脸色就渐渐没了声音。
司机看她愣愣地立在那里,有些慌了,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好?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过了……
她只求……若有来生,不要再爱上谁。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万里无云。飞机慢慢起飞,水光的耳朵听不到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微弱而紊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伴着轻微的疼。
到那边时是傍晚时分,这座繁荣的大都市灯火通明。
晚高峰,出租车停停开开,司机无聊,就问后边沉默的乘客,“姑娘是来我们这边观光的吗?”
“不是。”水光的双手上下缓缓地交叠着,“我来找人。”
“哦?找亲戚啊?”
车上放着电台音乐,悠悠扬扬,水光没有再答,司机见今天交班前最后拉的这一位乘客实在沉默,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地闲扯了,开大了点音响。
电台里正放着一首情歌,叙述了爱,叙述了离别,叙述了伤痛。
水光没有在他住处找到人,他的房子里一片漆黑,以前他买来挂在前院那颗银杏上的霓虹灯也没亮着。他曾说树上的彩灯只要到了晚上就会让它们亮起来,不管刮风下雨,这样她回来的时候就不会找不到路走丢了。
夜风吹上来,水光微微发抖。
再次下了车,走进曾经的校园,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在这边,她只是随着心寻到了这里。
这里曾是她追逐景岚的脚步而来的地方,后来,也是她遇到他的地方。
因为是暑假,四周很安静,没有多少声响,月光朦胧得照下来,有种孤冷感。在她以前常常坐的那条长椅上,看到了那人,静静坐着,背对着她。
她一步步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下,他回过了头,见到她。没有意外的表情。他的脸瘦了些,棱角分明,他的眼一直是黑不见底。
有风吹落了树梢上的叶子,悠悠缓缓落下,无言地找着归宿。都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水光以前不懂,总觉得世界之大,岂是一花一叶能说尽的。如今看来,一直以来是她太过执拗,才误把彼岸作迷津,她已在彼岸,却以为还在渡口,要找船渡过去,一步错步步错。是是非非之后,再相见,有了怨,不想再踏错一步,却不知还是在错路上走,执迷不悟,不得解脱。非要多走了那些路,才知道不管以前如何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最后,你都要走回这里。
他起身,走了那剩下的两米。彼此的呼吸浅浅的,谁都不忍心打破。
他最后低声说:“我们走了太多的路,对的,错的。可好像又只走了一步,我们相遇,然后我跟你说,我叫章峥岚,你说你叫萧水光。”
水光无声流下了眼泪。
章峥岚举起右手,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他轻轻道:“我叫章峥岚。”
声声入耳,字字铭心。水光带着泪,学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声音随着晚风散去,只有他听到,“我叫萧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