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的生活方式与京城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听着完全陌生的方言和全然不同于京城的气候风俗,也生了几分好奇。
她先走到了一个卖糖画的摊子,糖画在京城也有,董蕊烟每每上街必买的,“夫人,一幅糖画多少?”
“哝要吓摸花样噢”
凤遇菲没有想到,她来春城经历的第一个困难竟会沟通。
面前这位妇人所说的话语带着浓浓的当地方言,她尝试着理解一下问道:“夫人的意思是问我要什么图样吗?这是按图样卖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这位卖糖画的妇人还算会说几句京话,便用京话来回复:“是的,想要什么花样?”
“画朵花就好了。”借此机会,凤遇菲便和妇人攀谈几句,“夫人一天大概能有多少钱?”
“不多哩。”妇人口中说着话,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将糖放入炉子里开火慢慢地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几日没多少人来,怕浪费就刚熬刚做,要等久一会哩。”
“无妨,我不着急,夫人慢些做也是可以的。”
看到凤遇菲态度如此好,妇人也有心思跟她说话,口中抱怨着最近买卖难做,盐价都高了不少,再没人就要回去种地了。
听着妇人的抱怨,凤遇菲心中也有几分奇怪,盐价怎么会提高?盐价一直都是朝廷统一定价的,怎么在春城价格却不一样?
她试探问了句:“春城如今盐价多少钱一斗?”
只见妇人用手比出数字三,凤遇菲以为是三十文,没想到妇人却说:“三百文。”
“三百文!”一向平静的凤遇菲听到这个盐价不由得高呼,京城盐价也不过才一百文,扬州可一直是产盐大地,春城离扬州很近,没想到价格如此昂贵。
妇人叹口气:“现在还好哩,新来的官来了,盐价便宜了不少,以前要五百文哩。”
五百文!
凤遇菲难以想象春城的盐价竟高得如此离谱,想当初这么高的盐价她只在建文三十八年的饥荒时见过,那时候盐价高到一两银子一斗。
不过那会大伙都吃不上饭,盐价高些也没多少人在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距离那场饥荒已经过去六年,陛下登基以后也未曾有过天灾,百姓的生活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而春城的盐价却比京城还高些。
背后的这些高额的利润,不难想象被那些盐商给私吞了。
她以前是听说过有盐商向安大人交讨好费,原以为只有一点,难怪安夫人可以那么阔绰穿百两银子的衣裳。
“不过还好,会馆那买的话,会便宜一些。”妇人又补充了一句。
会馆?凤遇菲低头呢喃,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想法,要不是这位妇人的提醒,她都没想起来会馆的存在。
她想到要怎么去扬州了!
“夫人,会馆怎么走?”妇人将做好的糖画递给她后,指了指会馆的路,付了钱道谢后就离开了。
会馆是各个行业的商人联合组织的,是用来连接各个地方的商人。
如京城的人想要把货物运送到春城售卖,首先要到京城的会馆去,等春城这边的会馆同意后,双方签订合约,立下字据,代表合作开始。
这么做是有些麻烦些,但却能保证安全。
京城到春城路途遥远,若是自己雇人来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若是通过会馆,如果货物遇到什么闪失,会馆也会照价赔偿。
凤遇菲循着妇人的指示和一路上的问路终于找到了春城的会馆。
正准备进门时,看到门边正躺着一位受伤的男子,头发遮挡住面容,依稀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她将目光转了回来,伸手敲了敲门,大门应声而开,里面走出两人朝她问候:“不知姑娘来会馆何事?”
凤遇菲先朝着这两人行了礼,柔声回道:“不知可否见见会馆的馆长?”
两人面面相觑,但看着这姑娘衣裳虽普通,可那通身的气派又不像一般人,说的也是纯正的京话,想着莫不是京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游玩被人骗光了钱财?
这么一想,两人不敢怠慢,心里也存了几分怀疑,将这事禀告给馆长,由他做定夺。
凤遇菲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里也有些不安,她能不能去扬州,可全靠会馆了。
会馆的馆长听说有位衣着普通,但看着不像一般人的姑娘要见他时,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思来想去还是见上一面也无妨。
方才开门的人指引凤遇菲到会厅,她原以为大门紧闭,会馆应当没什么人,没想到里面人来人往,甚至还有别的地方的旅商。
她到时,里面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圆脸带笑,看上去极为和善,只是唇边的两撇小胡子显得有些滑稽,朝她说道:“鄙人是春城会馆馆长钱三金,不知这位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看到这位钱馆长态度温和,还让人给她奉茶,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就怕馆长态度恶劣,叫人把她给赶出去。
“我想问一下馆长,不知可有去扬州的商旅?”
馆长细长的眼睛半眯着,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双眼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凤遇菲,“不知姑娘为何想要通过旅商到扬州?”
“一个弱女子想要平安地到达目的地,自然是去会馆最为安全。”
听到这个回答,馆长心思难免活络,面前的姑娘的一举一动不像普通人,他也是见过当地的贵族小姐,可远远比不上面前的这位。
方才她进门时就观察着,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轻而稳。哪怕是站着,双目平视,背部挺直,嘴边带着浅浅的笑,绝非出自一般人家。
特别是那双芊芊素手,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干过粗活的。
馆长眼珠转了转,面前的姑娘说不准是外出游玩的小姐,卖个好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能不能去扬州,还得看看这位姑娘身后家族有多少的利益了。
随即对着凤遇菲说道:“姑娘说得极是,我们会馆自然是最安全可信。只是我还不知有没有去扬州的旅商,姑娘既然信得过会馆,不如留下地址,待有旅商时我再派人通知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馆长的心里打的算盘,凤遇菲岂会不清楚,商人重利,无缘无故答应一个弱女子的请求,那才叫奇怪。八壹中文網
馆长方才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并没有直面去答应她一定能去扬州,给自己留下几分挽回的余地。想通过自己的姓氏来猜测自己的出身,借此来判断自己能不能给会馆带来利益。
可她不能说自己的真名,要是说出自己姓凤,当前的节骨眼上难免有人联想到南巡,从而开始怀疑。
却也不能随意胡诌出一个姓,运气好正巧扬州有同姓世家,谁又会知道馆长认不认识,春城与扬州之间的贸易来往还算频繁,馆长认得也是正常。
左思右想,凤遇菲决定说出那个姓,现在这个情况,这个姓是最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