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那天凤遇菲他们在书房里和如月谈了多久,等如月出来时,早已月明星稀,月上柳梢头了。
后面的日子,凤遇菲也没闲着。
许是林灼梅心疼她被夫君给抛弃,怕她天天以泪洗脸,万一没想开做了不该做的,这几日邀她出门散心。
凤遇菲自然不会拒绝。
一来与林灼梅相处气氛轻松,并没有太多的束缚。
二来,也可以借着林灼梅,向外面传递一个讯息,她跟陛下闹翻了。这样的话,如月的话,他们就会多信几分。
不过也有让她并不适应的地方,如有事没事的时候,总能‘碰巧’遇上林青竹。
一见到他,凤遇菲情不自禁地捂着手臂上那道伤口。并不是出自什么畏惧他的心理,只是好奇,她很好奇,同样都是林家的孩子,都是林夫人生的,怎么林灼梅和林青竹差别这么大。
林灼梅性子只是傲了些,为人并不坏,她甚至还见过林灼梅伸手帮助路边流浪的孩子。
但那个林青竹,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描述他。那种被毒蛇浑身缠绕,呼吸困难的感觉,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感受的。
不过听林灼梅说她还有个大哥,因着大嫂有孕害喜严重,搬到扬州一处养人的庄子去了,故现在不在身上。
听描述像个宠爱妹妹,尊重师长的人,应当只有林青竹这一个长歪了。
“顾菲,二哥这几日难得发善心送了我套宅子,打算日后成婚了可以住那,不过我还没想好要如何装扮?你能和我一起去,出出主意吗?”
听到林灼梅的话,凤遇菲回过神,微微一笑应答:“灼梅相邀,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那套宅子的路离这颇有些距离,差不多是偏扬州城外的地方了。不过胜在环境好,云窗月户,确实是一套好居所。
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前站着一道倩影,凤遇菲心下愕然,想着她怎么会来这里?
那人也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微微颔首:“见过林小姐,顾小姐。”
“你是?”林灼梅皱着眉头,这人相貌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莞尔一笑,笑得极为好看,却又带着一丝落寞:“还音楼如音,见过林小姐。”
“还音楼的人?你来这里干嘛?”林灼梅下意识排斥,她不是讨厌如音这人,只是听到对方是还音楼出来的,自然是没多少好感。
毕竟,能去那里的人,哪有几个正经的。
她心底也是颇为看不起这种自甘堕落的女子,依赖着不过都是美丽的皮囊和年轻的身体罢了。
宋书琼岂会看不出林灼梅掩藏在话语之下的高傲,她没想着要和这位大小姐去争辩这种东西。对她而言,是不是干那种事的她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
气氛突然开始冷凝,凤遇菲笑着将这种冷凝的气氛打破,主动开口:“如音姑娘怎么来这了?”
宋书琼抬起头看着挂在门上的牌匾,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和几分哀伤:“我有个朋友,她的家就在这。”
她只不过是想家了。
凤遇菲随着宋书琼也抬起头看着门上的牌匾,上面是当代书法大家龙飞凤舞提下的“林府别馆”,又看了眼宋书琼的脸色,心下了然。
转而对林灼梅说道:“记得灼梅说过里面的陈设还保持原样的吧,不如让这位如音姑娘进去看看,也好让她告诉她的朋友,家现在是什么样了。”
本来林灼梅还有几分犹豫,毕竟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进到里面,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有碍。
但听到顾菲那么说,又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怀念,心一软,点点头同意了。
“如音……多谢林小姐,顾小姐。”宋书琼眼圈微红,这几年她无数次来到门口,但因为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只能站在门口,不能进去。
今天托了这两位的福,终于能进去了。
刚一踏进,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
正厅旁上的两根柱子,上面还有着她幼年顽皮时在上面的划痕。那时她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一起在这比身高,每次自己长高了一寸,都要在上面做个记号,再跟爹娘宣告,恨不得大家都知道她长高了。
还有长廊的花草,都是自己精心栽种,花了心思培育的。种子是爹爹给的,跟弟弟一起养着,每日都蹲在这些花草面前,期盼它们快快发芽成花。
而现在,不过是一团枯草罢了。
只在外宅走了一圈,宋书琼的眼眶已经红了,强忍着泪水。
这里的每一条路,她都走过无数次。而现在,想走一次还要经过别人许可。
这里的景象和记忆中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这里荒败不堪,没有一丝生气。没有记忆中娘亲打理得井井有条,朝气蓬勃的样子。
但她又很庆幸,庆幸这里的一切和记忆的画面还能对得上。
她很害怕有一天,这里的一切变得陌生,好像在告诉她,那些美好温暖的回忆都是虚假的,已经成了过去。
凤遇菲侧目盯着宋书琼的反应,轻叹口气,趁林灼梅没记住给她递了一条手帕。
她不清楚宋书琼现在的感受,这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她能做的,只不过是给她递一条手帕罢了。
“谢谢。”宋书琼哑着声音道谢,微哑的哭腔无不让人动容。
“咦,这有个小屋子,做得还算精致嘛。”林灼梅走到花园里,对着一个小木屋点头评价。
这个小木屋做得的确精致,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到丝毫的破损,还和以前一样完好无缺。
宋书琼看到这个小木屋时,眼里的泪水好像打开了某个按钮,一发不可收拾,慢慢跌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琼儿,你是书中的美玉,这是属于你的黄金屋。”
这句话如跨越了时空再一次回响在她的耳边,幼年爹爹亲手为她做了木屋,抚摸着她的头,说出的这句话。
那时候爹爹说,她是书赐予他的美玉,这是只属于她的黄金屋。希望她能用功念书,将木屋真的变为黄金屋。
那时她撑着双颊,还不知道爹爹那时话蕴藏的美好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