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轻点吗?”
“不能。”
沈言正在给陈刘拔去脑袋上的银针,用力不小,十分粗暴,让他直接一阵偏头痛。
随着银针的卸去,陈刘的四肢百骸也重新恢复灵便。
活动完手脚之后,陈刘便问向沈言:
“她怎么样?”
刚从奉帅那里得来了照顾的任务,陈刘自然得关心墨梅的消息。
沈言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娇蛮,回答道:
“迷幻之药已解,所中的毒解了大半,剩下的毒性温养,对她最好。”
“嗯。”
“怎么?想做什么了?现在进去不错的。她还没醒,醒过来见到是你救了她,不直接以身相许?”
“你要和我一起下江南吗?”
陈刘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接茬。
听到这话,沈言先是愣了一愣。不过没一会儿,她也想起了陈刘许久之前就说要随大梁太子同下江南。
等到龙虎山的时候,还要去试探能不能救出十万大山前任妖主。
“想让我去吗?”
“想自然是想的。”
“那你就想想吧。上林学宫传信来,邀我过去一趟。”
“你也要出去?”
看沈言点了点头,陈刘心里有些落寞。
家中的三个女眷,这下子一个一个都离开了。
以后除了和叔叔婶婶闲聊,就只能和小豆丁玩了。
甚至包括聂小小,那只寄居在纸人当中的小女鬼,也莫名陷入沉睡很久了。
“不对,小妹……上林学宫的先生如何?”
“亏你还记得呢!”
沈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原本他要参与的事情,最后让她全操持完了。
叔婶毕竟不怎么识字,小豆丁一个心地期待着先生早点离开。
陈刘连忙站起身来,给沈言这里捏捏,那里捶捶,表示对她辛苦的慰问。
“先生姓宋,水平不错,品格也甚高,涉猎百家学问,也不迂腐。原本小妹还对他有些抗拒,不过后面宋先生带她去春游后,她就高兴了。”
“不愧是菩萨姐姐,做事就是缜密。贤妻良母的典范啊。不知道谁会这么幸运娶到沈言姐姐呢!”
“咦……有点油腻。”
“确实,我也觉得有点。”
陈刘乱讲一阵,终是让沈言消了气。
随后沈言又取出了一瓶药丸,给了陈刘:
“给我的?”
“给她的。”
沈言指了指房间里。
这时候她突然看见陈刘的眼神有些古怪,站在一旁的湘竹也有些阴晴不定。
“你们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是那种药!她现在伤势未愈,不能妄动修为。这里面的药,是一旦迫不得已使用修为之时,用来护持心脉的!”
“哦哦哦。”
陈刘当即使用“今天天气很好”的技能揭过了这个尴尬。
随后,他又问道:
“你这一次要去几天?什么时候出发?”
“七日左右。午饭后出发。”
其实,沈言也并不清楚。
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南华真人与上林学宫那边。
“那我可能要离开很久了。”
陈刘这边就更加无法确实时长了。
毕竟是随太子爷下江南,不是他想回来就能回来的,甚至离开队伍也不知道简不简单。
一人南下,一人东往,这意味着,他们要分别一段时日了。
“嗯。”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沈言回了房间,陈刘则和湘竹说了大帅的安排。
不过没过多久,着了淡妆,换了衣裳的沈言又走出了房间,陈刘也很自然地和她站在一处,出了家门。
湘竹则留在屋外,照看着仍然躺在床上休息的墨梅。
……
昨日郊外的震动,终究让长安城内有些人心不安。
不过朝廷安抚之后,大家也都相信了是官府在郊外开山,也就不再多疑。
至于今日的京城,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宫之内,有一支车队缓缓驶出,马车上一箱一箱装着的,都是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炫彩矿物与蕃国上供的新奇玩意儿。
车队乃是太子爷赐下的礼物,而这种礼遇,便是比之亲王,也不遑多让。
而以节俭著称的监国太子,之所以愿意如此奢靡一把,大概是因为今天收礼之人,乃是钦天监监正。
今日,乃是监正的生辰——至少他的弟子们是这么说的。
不仅是太子爷,其余的皇室与文武百官,也不会在此刻吝啬钱财,多多少少都会准备一份礼物送到钦天监。
“不愧是监正的生辰,很气派。”
陈刘带着沈言出来逛街的时候,便偶遇了这支送礼的车队。
想起这个,他便顺便问了一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了。”
这个不记得并不是因为第十颗莲子的缘故,而是她那一日被献祭的时候,她就已经丢掉了过往。
陈刘没有追问,只是一脸兴奋地问道:
“要不,我给你定个生辰?要不三个?”
“哪有过三个的。”
“过三个以后好热闹热闹,也可以多收点香火钱什么的。”
沈言白眼,却还是随了他的意。
生辰是她自己定的,不是真正的生辰,而是她落水后重生的日子,二月十九;第二个生日是她遁入佛门的时间,六月十九;第三个则是她受封白莲菩萨的时间,九月十九。
“以后我们直接过三个生日,比监正还厉害些。”
不知为什么,他总喜欢在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地方较劲。
不过,反正离三个时间都还有一段时间,沈言也任由陈刘去闹。
“陈刘!”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转头看去,正是京兆府的张春。
陈刘见了,也立马和他打招呼,走了过去。
“赶紧跟我回衙门一趟。”
张春有些气喘吁吁的,好像是跑过来找他的。
“怎么了?”
“边走边说。”
陈刘跟沈言歉意一笑。
张春见了,也连忙说了几句抱歉,打扰了他们的约会。
“无妨,我跟过去看看也没事。”
沈言并没有听他们聊什么,而是就伴着陈刘一路往京兆府走去。
“逛多久了?”
张春压下声音问了陈刘一声。
他刚才确实没怎么注意。虽然说,注意了,他也是要拉走陈刘的。
“没一会儿,你就来了。”
张春盯着陈刘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这没一会儿,消费能力够强的啊。
“对了,说正事。郊外杀害许坤和叶流云的凶手有线索了。府尹大人想找你回去商量一下对策。”
“这件事啊……什么线索?”
陈刘想起了之前他给府尹提出的建议,看来此刻建议奏效了,效率还真不错。
看来这朝廷监察,终究是有作用的。
“府尹大人查到了他们两人离城之前都去过一家酒馆,和人见面。”
“谁?”
“东北王的儿子,马清融。”
听到这个姓名,陈刘有些惊讶,推测了一些事情。
他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案子一定要破吗?”
张春摸不着头脑。
这案子,不是能破都尽量破?难道……
张春看了看陈刘,陈刘也点了点头。
这事儿,做不得,这案子,暂时不能破。
“那怎么办?”
“先去见府尹大人吧。”
他能看得出,他便不相信深谙官场的府尹无法清楚。
府尹大人此刻唤他,并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怎么才能不破案又不被追责。
京兆府后堂内,宋知秋见了陈刘三人。
第一眼看到的是容貌艳丽的沈言,以他多年的经历,她这等美人,在黑市能卖上千金……
“大人。”
陈刘与张春的问候,打乱了府尹的心思。
见陈刘来了,他倒也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沈言的身上。
美人如玉,可总也要有命享受。
宋知秋将陈刘两人拉进了房间,并没有让沈言进来。
“起来,张春都跟你说了吧。你如何看这事儿?”
这位府尹大人偷看沈言的眼神,陈刘自然发现了。
不过只要没有出言不逊,没有付诸行为,也就没有办法介意。
他拱了拱手,说道:
“事关东北王、兵部与军方,我们哪一方都得罪不起。这案子只能拖。”
“废话,老爷当然知道不能不破,也不能破……可监察临头,如何拖?”
他们不清楚,宋知秋可知道,六部、巡防营、锦衣卫、大理寺、御史台……各个衙门都有人被监察出了问题,最后革职查办。
轻则罢官,重则杀头。
他这办案不力,说大不大,但要是被大人物计较起来,说小也不小的。
陈刘没有执着于此,而是告罪了一声,问道:
“卑职敢问大人是如何出的诏狱?”
这问题自然揭开了宋知秋的伤疤,让他脸色一阵难看。
他低沉的声音,甚至有了责备的语气。
“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陈刘则继续引导地说道:
“大人,这个事情和能不能拖关系很大。”
听此,宋知秋怒气消散了些许,仔细回想起来,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身在诏狱当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朝廷大佬与他交好,他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物。
即使是京兆府度过难关,他也仍然有失察之责,保住性命已经是上天恩赐,怎么可能官复原职。
他常说太子恩德,但他自己也不信这个……
“你是说……”
点到为止,陈刘也就不再深入,最后说道:
“大人顶住压力,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有所偏向,反而可能得罪三方。”八壹中文網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听完陈刘的分析,宋知秋确实安心了不少。
其他的辅助手段,例如说与刑部等其他几个不对付的部门缓和一下关系,陈刘便不再多说。
宋知秋为官多年,终究不可能是职场小白,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