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白天一切的变故已经基本解决,此时丰卓园太子爷的寝宫内,李晚正在批阅京城送来的奏折。
长安的暗中势力知晓淮安河岸圣旨之事后,便再次掩入阴暗当中,以待时机。这无疑最符合李晚的期望。
他虽然决定要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在这一次引爆,但如果时间太早,便难以钓出几尾大鱼。小打小闹实在不符合他的意志。
此间阳谋,双方博弈,如何结果,反正自负输赢。
“这段时间北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静了。”
李晚如此判断了一句,底下的兵部官员也应和道:
“依据线探的消息,北蛮王帐与三位大巫贤应当达成了决议,等待我朝……生变,再起兵戈。”
对此,李晚也表示了认同。
奉帅仍然在草原,在他离去之前北蛮会受到很大的牵制。
他们只能放弃后方或者以高端战力牵制奉帅,可这些人若是离去,他们在边境依托顶尖骑兵建立的优势就会被大梁的高端战力抹平。
原本以国力对比,北蛮是没有与坐拥十六州与四海的大梁比拟。
若不是草原平旷,乃是马上汉子驰骋的天堂,他们早已经被大梁吞并。
太子爷轻笑一声,双眼望向墙上悬挂的地图,看着北方边境线的犬牙差互。
“看来不仅是家里的老鼠想要偷些粮食,家门外的老虎也有分一杯羹的打算。”
北蛮想要等大梁权力斗争生出内乱,他何尝不是请君入瓮,让北蛮趟一趟这趟浑水。
此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太子殿下,监察使求见。”
李晚听了,便挥挥手让兵部官员退去,收整了房间内的奏折与兵力布防规划,说道:
“叫他进来。”
陈刘于是走进了房间,向李晚行礼。
此时,李晚正在一面铜镜面前,看向镜面。陈刘与他的倒影一同出现在铜镜当中。
听到陈刘说话,太子爷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会忘了陈刘与自己的皇妹。之前是由于赤霞剑主带走了他们,他无从知晓情况,但心里还是相当挂念的。
“墨黎怎么样了?”
“殿下暂时没有大碍,但那位前辈说殿下需要静养一段时日,等前辈说可以才能够出来。”
“嗯。”
那位剑主所说的话,李晚还是相当信任认可的,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若是在整个天下寻找关心墨黎的人,他绝对能排进前三。
至于陈刘骗他?怎么可能。这种东西稍加验证就会真相大白。欺骗只是自寻死路。
虽然实际上,陈刘确实是在骗他……
除了平安之外,陈刘并不打算告诉李晚自己与妖族的关系,也不打算透露更细致的情况。
只要能够保证墨黎安全苏醒,其他事情也不太重要了。
“紫金山之事就暂时搁置,后两日择时间见一见四王叔就可。”
陈刘还未向紫金山约定请罪致歉,李晚便为之定下了结论。
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官场规矩总要说一说,但对于陈刘,李晚觉得没必要听。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作为墨黎的兄长,要问你一些事情。”
陈刘不由得心头一慌。
太子爷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就会比较复杂了。当然陈刘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听着。
“三妻四妾我并不在乎,但墨黎作为大梁公主,有些体面是必须的。”
李晚盯着低头看着地面的陈刘,慢慢地说道:
“她既然有这种想法,我尊重。你如何想?”
“我……”
他们两人的关系,尚无定论,但李晚的意思,无疑是让陈刘承下她的心意。
公主爱上平民,本就是天大的荣幸,不存在什么拒绝的可能。
李晚见陈刘这犹犹豫豫的模样,心里也有一丝不悦,问道:
“你不愿?”
“殿下,我需要时间。我不想殿下这么轻易地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陈刘鼓起勇气,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李晚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只吐露出了一个字:
“哦?”
显然,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微妙。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拒绝一国公主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是不符合理性的事情。
毕竟墨黎要美貌有美貌,要背景有整个大梁皇室,陈刘拿什么和她比?如此攀高枝,怎能有所不愿、不满?
李晚甚至进一步说道:
“若是那些人你放不下,我可以帮忙。”
这句话让陈刘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果然,太子爷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
“一个还未至一品的佛门佛主,我大梁还杀的了。东来佛应该也乐见其成。至于那青楼娼妓,突发重病,香消玉殒也实属正常。世事无常罢了。”
这无疑将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李晚说的平平淡淡,但涉及的都是陈刘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更是他的逆鳞。
故而,陈刘不可能退让任何一步。
“若是如此,臣就要造殿下的反了。”
这是陈刘的态度,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此胆大妄为的言论,表达着他的一往无前与决绝。
他虽然不可能动摇一个帝国,但若是她们有人出事,陈刘便会竭尽全力,让这个国度的掌权者不是他李晚。
他也自信有这个实力。
“呵。”
如此针锋相对的情形,李晚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那些御史言官虽然每天叫嚣,要死谏,要以头撞柱,求得千古青名,但他们又有几人真的做了?小事牵着不放,大事唯唯诺诺,不言不语。更别说像此刻陈刘一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说要造反了。
李晚突然笑了出来,又瞬间脸色暗沉了下去,说道:
“无事。等她们几个死了,你自然会知道什么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殿下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陈刘,脸色也压了下来,阴晴不定。
李晚并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拍了拍手。
一队禁军涌入他的寝宫,将陈刘擒下,按在地上。
陈刘没有什么反抗,也难以反抗。
可随后,他听到了一阵锁链摩挲声与几声熟悉的声音。
有三名女子被禁军押了进来。
她们戴着手铐脚链,身上更是布满了渗出鲜红血液的伤口。
其中有两人的双肩琵琶骨出,都被用钢针前后贯穿。
她们口吐着鲜血,气息虚弱不已。
其中那位仍然圣洁无比的女子冲着陈刘笑了笑,好像对她此刻的悲惨情形并不在乎。
那位远赴齐鲁,入书院求学的姑娘,只是对陈刘喊了一声:
“公子……”
最后那位仍然喜欢穿着红衣的女人,却哭着对陈刘说道:
“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这三人的出现让陈刘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不断地挣扎着,却被禁军死死地压在地上。
“啊啊啊!”
那是他的三位姑娘,婉秋、姜沅和沈言。
她们真的被李晚擒了过来,还遭受了这种非人对待遇。他看着她们身上的伤口与婉秋、沈言肩上贯穿的钢针,知道会有多痛苦。
可她们好像并不想让他感受到痛苦一般。婉秋仍然那样柔和地看着他,姜沅也心心念念着她的公子……
他更听到了沈言所说的,他们的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
“李晚,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了极度的痛苦、慌乱、愤怒与绝望。
可他没有办法从身上的那些禁军手中逃脱。
坐在高位的太子爷却只是说道:
“我确实没想到她居然还怀了孕。手下人没注意,流产了。这倒也正好。这种拖油瓶留下来反而会耽误事情。”
李晚随口一说,仿佛毫不在意新生命的凋亡。
陈刘听到后怒吼起来,他不断地向那座高位爬去,却没有办法碰到那位刽子手。
“我要杀了你!”
太子爷冷漠地说道:
“其实也没事,反正也是要杀的。二位,动手吧。”
此时,刀剑二师走了出来。
他们一人拔刀一人拔剑,将利刃分别放在了沈言与姜沅的脖颈处。
只等太子爷一声令下,便是手起刀落。
这一刻,陈刘突然失去所有的理性,方寸大乱,前一刻还在怒吼,此时便变成了哀求。
“我求求你,不要杀她们。有任何事情,都冲我来。”
“晚了。”
太子爷右手一按,伴随着两声再见,便是两颗人头落地。
随后刀剑二师的刀剑又加在了婉秋脖子上,只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没事的。”
一声扑通的落地声,红粉佳人尽化死尸白骨,红颜皆逝。
此刻,禁军放开了陈刘,随他跑在她们的尸首身边,失声痛哭,无能狂怒。
他仿佛在瞬间变成了活死人。
然而李晚却不在乎,他让禁军把陈刘与那几具尸首分开,将那尸体随手丢弃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供野鼠啃食。
至于陈刘,关押起来保证有水有饭便是了,饿不死就可以。
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陈刘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每日只在禁军的强行喂食下吃下水与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没有出去的方法,更别说什么报仇。那些平日里关照他的大能,仿佛一瞬间销声匿迹。
直到有一日,墨黎来了。
她看着牢笼里的陈刘,有些心疼。
“我想救你出来。”
陈刘只是惨然一笑,好像个痴儿。
墨黎的方法也很简单,陈刘虽然浑浑噩噩,但仍然可以参加婚宴,做她的郎君。
等他成了驸马,至少不用再在昏暗的牢笼里蹉跎一生。
一切也都这么顺其自然地进行着,陈刘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别人摆布。
拜堂、洞房……他在新房里,看着昏睡在枕边的墨黎,又看到了她随身携带的防身匕首。
陈刘将匕首掏了出来,刀刃抵在墨黎的脖颈处,一如当时刀剑二师杀人时的情景。
随后,一处咽喉被隔开,一条人命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