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师父快醒醒!”
小和尚见自己的师父还是这样一点都不清醒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揪住师父的衣领,左右摇晃着想要他清醒一点。
“诶,别闹。让师父再睡会儿。”
可这位醉酒的大师傅却仍然瘫伏在青石上,嘟囔着不想起床。
小和尚都快坐到老和尚脑袋上了,他还是不愿醒来。
直到陈刘将手中酒壶的壶塞打开,醇香的香气勾起了肚中的馋虫。老和尚猛地就坐了起来,将徒弟都掀翻了过去。
“哟,小子上道。想要做什么?”
老和尚一把就将陈刘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随后便是满满的一大口,半点出家人的清规戒律都不讲。
当然,这为大师傅自己的样子也没有半点佛门弟子的修士模样。
不修边幅只可以说是在夸他,邋里邋遢也难以描述其间一二。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估摸着也是你笑他,他笑他,一把破扇儿破。
“你在干什么?”
陈刘忍不住哼出来的曲调让太娲很是疑惑。虽然挺应景,但这个时候唱不太合适吧……
不过这一次陈刘找的这个人就与那樵夫不一样了。
太娲能够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纯正浓厚的佛门道韵,类似的道韵她只在白莲菩萨这种级别之上的佛门居士身上才感受到过。同时他似乎也有着渊如深海般的修为,不一定比太娲强,但不好说。
“咳咳……失礼了。”
陈刘干咳几声,但着实是被眼前这位老和尚的装扮脾性给唤起了记忆,有感而发。
不过他还是不会把圣僧、活佛这个称谓挂在嘴边,而是说道:
“大师傅,弟子此来是希望师傅指点进方丈仙境的路。”
和尚没有理会他,而是冲他招了招手,将陈刘手中的烧鸡也拿了过去。
陈刘与太娲便在一旁等着这位大师傅吃完。
另一边,小和尚也看着师父吃肉,似乎有点咽口水。
老和尚还刻意拿着散发着迷人香气的鸡腿在小和尚眼前晃来晃去,却不给他吃。
小和尚眼不见心为净,闭着眼睛念经,不愿搭理他这位便宜师父。
“可惜咯。这么好吃的鸡肉只有我一个人吃。”
这话着实犯贱,小和尚只好捂住耳朵以求六根清净。
见徒弟这样,老和尚又拿着鸡腿到了陈刘与太娲身前。
此时太娲也看清楚了老和尚双手上黝黑的泥渍,下意识的就退避了两步。
老和尚见此摇了摇头,便也就没有自讨没趣,而是把鸡腿又递到了陈刘眼前,说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口福。”
陈刘则直接接过了鸡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将鸡腿吃干抹净,就连鸡骨头也敲碎了,吮吸了里面的骨髓,手上的油脂也舔干净了。
这种行为,让太娲也远离了陈刘几步。
老和尚也是赞叹道:
“吃的比我还干净,很有悟性嘛。”
“师傅过奖了。”
老和尚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随后便拉着酒壶招呼了陈刘一声,示意他过去。
陈刘见太娲有些隔应他们俩,便让她留在这里,他去去就来。
离开了那块青石附近,老和尚带着陈刘来到了一处已然破旧的寺庙内。
寺内的墙壁都已经斑驳,大门、窗户也已经腐朽,里面更是堆满了杂物,长出了杂草,很是荒芜。
正中央供奉的是已然缺了半张脸的石雕坐佛,看样子,与内陆供奉的几位古佛并不相同。
佛像前,没有香炉,自然也就没人上香。不过松松垮垮的供桌上却有几颗松果与些许新鲜的水蔬。东西不多,也很小,但好像是专门为了供奉佛祖的。
老和尚推门进来也没有上香,只是随便地坐在佛像旁边,问道:
“看你身上有残留的正统佛门气运,还十分纯正悠长……可你又不是佛门弟子……”
陈刘挑选了些许与白莲菩萨的纠葛说给了老和尚听,他听了也是频频点头,不吝啬惊叹:
“佛门一脉之主说放就放,属实厉害。”
听陈刘讲述之时,老和尚还捏着手指似乎在掐算着什么。不一会儿就眉头紧锁,掐算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奇怪……”
“什么?”
老和尚盯着陈刘看了两眼,看的陈刘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怵,直到他又将视线移开。
对于陈刘的诉求,老和尚并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而是先跟他解释着这寺庙的历史。
“当初这寺可是远近闻名的,不少香客慕名而来供奉。不过在某一日这里闹了妖邪,虽然最终被驱散,但百姓们对这寺庙与佛祖便不再信任。久而久之,就连本寺的僧人也各奔东西,另谋生路,再久之,便荒废了。”
他指了指那半张缺失的佛脸,那便是在那一次妖邪意外后被几位激进的信众砸毁的。
“他们如此冒犯佛祖,轻蔑佛法,是否当罚?”
考究之事,瞬时到来。
陈刘也不敢怠慢,这考核的分数或许与他是否能从这位大师傅手中得到前行方丈的方法息息相关。
犹豫思考了许久,陈刘给出的答案是:
“该罚。”
“哦?说说理由。”
答案本身并不重要,背后的逻辑与想法才是最值得关注的。
陈刘也对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
“妖邪横世,不怪妖邪反怪他人,也不要求自己,实属宽于律己,严以待人;求神拜佛,得则幸之,失则怪之,以功利心对待神灵经典,属实是不敬仙师……”
陈刘阐述了许多理由,最后得出来的解释是四个字:
“莫向外求。”
不过,陈刘又转过话头来多说了几句:
“可百姓与修士、神佛终究不是一类人,不能以同样标准要求所有人。我们能看到、能懂得的东西,他们不一定明白。所以罚是要罚,但需在给予他们改正机会后仍然冥顽不灵之时再罚。”
这观点并不完善,但老和尚觉得颇有新意,也有些许道理,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陈刘的答案。
他没有做什么修正,对陈刘得出来的四个字更是尤为满意。
“好一个莫向外求。”
老和尚又与陈刘说了佛像前供桌上的零星贡品,上供之人并非是信众香客,也不是佛门弟子,而是两个小孩与一些有了些许灵性的妖物。
“他们确实没什么想要求的东西,只是为了拜佛而拜佛。”
“或许石佛只是石头,他们心中也没有佛的概念,其实是在观照自己,拜的其实是心中佛,拜的就是自己。”
“善哉善哉。”
两人相视一笑。
老和尚破例的将已经归属于自己的酒壶丢给了陈刘,让他也喝了两口。
他这番话算是将老和尚原本的下一个问题也回答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再说下一关了。
老和尚拿回酒壶后说道:
“可惜你命数太深,我也看不透,否则和尚我也要度一度你,好壮我佛门。至于你所求……方丈已经闭山,最好的办法是……”
陈刘听着他的方法,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怪异地看了看老和尚,老和尚则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方法最有效。如果不成,和尚我亲自去捞你们。”
“好吧……”
陈刘又问了老和尚法号,不是道济,而是道缘,有些失望。
他们两人再次回到那块青石处时,小和尚仍然在自顾自地念经,太娲则在远处出神地看风景。
陈刘离开之前对小和尚多说了一句话: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小和尚疑惑地看了陈刘一眼,陈刘也不可能再将其点破。
陈刘转过身再对老和尚鞠了一躬,带着太娲告别了他们。
他们离开之后,小和尚又问师父: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笑了笑,问道:
“你还想吃鸡腿吗?”
“师父,你不守戒律,弟子还是要守的。”
道缘和尚点了点头,没有调侃徒弟,但解释了一句:
“你现在这个阶段确实需要这样。内心尚浮躁,没有戒律约束,容易入魔道。”
随后,他又问了小和尚一句:
“那你想吃吗?”
看着师父郑重的神情,小和尚犹豫再三,还是回答道:
“想……”
“哈哈,想吃也没得吃。”
道缘和尚自己吃完了剩下的烧鸡,仍然没有给小和尚留下哪怕一点荤腥。
吃饱喝足,便又躺在青石上呼呼大睡去了。
小和尚十分气急败坏,但想着师徒关系,想着清规戒律,想着师父终究是他的救命恩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念闷经。
“好了好了。你现在还不用懂这么多。十岁还没有,不用懂他那句道理。走,师父带你去看热闹!”
老和尚迷瞪着眼睛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徒弟,有些好笑,最后还是选择起来安慰了几句,随后又提出了补偿。
“什么热闹?”
“你猜。”
道缘和尚一手搭在小和尚肩头,下一刻他们就出现在了远处的云层之上。
此时,陈刘与太娲也回到了方丈山的屏障之前。
太娲有些犹豫地问道:
“真的要这么做?”
“应该……或许……大概……可能没事吧。大不了就是吃上几天牢饭,大尊应该会来救我们的。”
“……”
这么大的风险,但太娲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一张绘有天地山水的画卷从她袖中飞出,飞上九天。
陈刘则祭出身上带着的紫金朱笔、愰金绳等法器,当然还有那块奉帅的令牌,环绕在九天之上的山河社稷图周围。
一切准备好之后,山河社稷图随即蓄势待发,以移山填海之势,引领所有法器灵物装向方丈外的屏障。
“砰!”
只听一声巨响,一阵烟尘飞起。
烟尘消散后,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脸色铁青地站在半空当中。
他想要抓住那些法器,可一个个都无比的滑溜,飞回了陈刘两人的手中。
那老者看了一眼云层,又看向下方。
他语气冷冷地对着太娲问道:
“道友何故叩我山门。”
太娲回答道:
“你问他。”
陈刘一脸无辜,说道:
“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