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变得有些浓郁,柔和的月光像是轻纱笼罩在院子里,朦胧而不真切。
老宅的门口外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光影绰绰,晚风徐徐。
男人长身玉立,就站在灯光的下面,明辉璀璨的光晕将他的周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他的轮廓被大片的光晕浸染,变得有些模糊。
一双黑色的长眸异常深邃。
他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过来,一路从灯光到黑暗,轮廓被隐匿在了暗影里面。
走到两人的面前后,他朝面色难看的郭婉茹颔了颔首,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冬夏的背,把车钥匙给她,低声道:“去车上等我。”
男人的动作自然而亲昵,就算是眼瞎的人也能察觉得出来两人之间有端倪。
郭婉茹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心里惴惴不安。
冬夏则是一顿,她侧头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眸后,心脏咯噔跳了下。
她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最后去看了一眼郭婉茹,眼眸带着一丝的复杂,之后便径自离开了院子。
郭婉茹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完,本想留住她,却被眼前的男人拦住了:“傅太太,能和您聊一下吗?”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也不容置喙。
她微微一顿,压下复杂的心绪,本着良好的修养,脸上挂上了虚虚的微笑:“陆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河眉目清浅,平静问道:“傅太太对我有偏见吗?”
许是没有料到他开口会是问这么一句话,郭婉茹不由的怔了下,她反应过来,客套的笑道:“怎么会呢,陆先生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年轻有为,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迎视男人幽深的瞳仁,继续说:“我们家冬夏并不适合你,她贪图安逸惯了,恐怕融入不了你的世界。”
话落,陆河轻轻一晒,不急不缓的问道:“所以傅太太是觉得我没有能力给她安逸?”
郭婉茹不置可否。
她也懒得兜来兜去,干脆破罐子破摔,直言道:“陆先生,我知道你本事大,你要真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可是你和冬夏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跟你门不当户不对,你们要是在一起了,免不了很多闲言闲语,我自己也是过来人,深知舆论谣言有多么的可怕,我……”
她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淡淡的打断了:“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和傅先生在一起?”
男人的话话音落下之后,郭婉茹面色微微变了变,瞬间噎住了。
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咽喉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为什么呢,
她也记不得了,当初为什么会冒着种种四面八方的压力,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和傅贺远在一起。
陆河见她有些失神,微动唇:“说到底,您还是带着偏见。”他停顿了两秒,平缓的说:“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冬夏。”
郭婉茹眉头紧蹙,似乎很不赞同他的这一句话,不由的反问道:“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女儿有偏见?”
陆河闻言,轻笑。
他的眼眸变得有些冷漠,嗓音四平八稳:“所以堂堂傅家的长女,怎么就成了门不当户不对了?”
他的声音落下之后,郭婉茹整个人蓦地一震,脸色发白。
她微微攥紧了手,根本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据。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始终温和谦逊,但是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出来里面掺和了几分疏离几分冷漠。
甚至还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说的每一句话,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字字刺进了她心脏最脆弱的位置。
郭婉茹定了定神,声音已经出现了颤抖的迹象,提醒他:“你母亲喜欢的人是希林,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冬夏。”
“所以您是觉得,钟家会更愿意接受她?”
陆河轻晒,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您是把她当什么了?”
他的眼眸透着冷意。
甚至,还带着一丝嘲弄。
郭婉茹背脊一僵,皱眉,抿了抿唇:“我做这么多自然是为了她好。”
她还是没有深思到自己错在了哪儿。
陆河沉默了半响,勾唇轻言:“傅太太,看来您也一样,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说完,绕过面前发愣的人打算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身后突兀响起了郭婉茹质问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很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河停住,他的背影十分挺拔,凉薄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幽幽响起:“您难道不是一直借着爱她的名义,不断的在给她带来伤害吗?”
他的话,就如同一大盆冷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郭婉茹僵硬的站立在原地。
男人早已经离开了,背影也消失在了夜里。
而她的身体却还在一寸一寸的发凉,眼眸渐渐变得有些涣散。
身后的树丛里面,傅希林缓缓的走了出来,借着隐隐的月色,依稀能看见她脸上晶莹的泪水。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了掌心里,也好似没有任何的感觉。
刚刚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河,从头到尾都在护着那个女人,他的意思和态度也已经很明显了。
他喜欢许冬夏,所以一直在护短。
——
逼仄昏暗的车厢内,冬夏坐在副驾驶座,人靠在座椅上,正闭着眼睛想事情,眉心像毛毛虫一样皱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她在听见了驾驶座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以后,侧眸瞥了一眼过去。
这一瞥,直直的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他的瞳仁黑白分明,映衬着朦胧的夜色,显得尤为的黑亮和璀璨。
他长腿一跨,弯腰坐了进来。
冬夏收回打量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随口一问:“你和她聊了什么?”
陆河不紧不慢的系上安全带,侧眸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真的想知道?”
冬夏默了下,摇了摇头。
许是太过的了解郭婉茹,清楚明白她会说些什么,所以她不想知道,一点都不。
一时间空气变得有些安静和沉闷。
其实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她却感觉自己好像长达了半个世纪没有见到他了。
这会儿见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她想了想,看向车窗外面,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今晚怎么会去傅家?”
陆河正在倒车。
他的目光专注于前方,同样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淡淡平静的说:“去见你,顺便谈工作。”
他说了,主要还是来见她。
他的话,像是灼热的烙铁一样印在了她的心头,胸口微微发烫。
冬夏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原本还以为他是被傅希林邀请去傅宅吃饭,所以这会儿听见他坦言,不由的有些怔神。
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佯装镇定,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男人的唇畔浮现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他低声问道:“想见你,就一定要有事才能见你吗?”
冬夏瞬间哑然。
他这话说的过于理直气壮,总会让她产生一种他们关系匪浅的错觉。
她耳根烧红,心虚的瞟向了车窗外面。
车子很快便驶进了灯火霓虹的车流当中,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冬夏托着腮一直在发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现在这一条路根本不是开往公寓的路。
她顿了顿,错愕的看向开车的男人。
正想提醒他走错路了,就听见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没吃饱。”
所以他们这是要去吃东西?
冬夏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忍俊不禁,她收回了目光,眼底闪烁着浅淡的笑意。
刚刚在餐桌上,她也没有怎么用膳,主要还是难以下咽的缘故吧。
现在听到他说要去吃东西,瞬间也觉得有些饿了。
“我们去撸串吧。”
“什么串?”
冬夏顿了下,回头见他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一个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她忘了,陆先生是老干部。
每天都是对着山珍海味和金融股票,自然不可能去过那种路边的烧烤摊,也是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撸串了。
陆河看见她展颜,眉头轻轻挑起,像是受到了感染一样,菲薄的唇畔也带着笑意。
烧烤摊在一条狭窄的夜市里面,车子开不进去,两人就下车步行进去。
夜市里面人山人海,十分的壮观热闹。
冬夏走在前面领路,刚想回头去看看身后的男人有没有跟上来,突然肩膀被旁人撞了一下,加上人潮拥挤,一个不稳,踉跄的退后了几步。
这时,有人及时从身后稳稳的扶住了她。
他的手就横在了她的腰间,十分的有力,也带着极大的占有欲。
冬夏微微一怔,抬头就撞上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面好像有一个漩涡,在不断的吸引着她。
她站稳之后,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他的手,“谢谢”两个字还没有从口中说出来。
耳畔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平缓的响起,格外的清晰:“放你游了那么久,我打算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