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猫兽本身就喜静,很少说话。而谢书年也是深沉的性子,与人交流言简意赅。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到了十点多,谢书年仍是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没有,八喜困得打了个小小的哈气,揉了揉眼睫。
“谢总你不去睡吗?”
谢书年瞥他一眼,“我跟你一个帐篷,你还让我去哪睡。”
“啊?”
八喜瞅着他眨了眨眼,在分帐篷的时候人事经理说谢总是有单人帐篷的,不会跟他们这些员工挤在一起。结果谢总却跟他在一个帐篷住吗?
谢书年看着八喜震惊的眼神,半蹲起来哼了一声,从背包里把自己那套简易行李拿出来,撕开包装平铺好躺下。
八喜抿了抿嘴,也不敢在问什么,生怕多问一句谢总又生气了。他也脱掉鞋子,用被子裹住身体慢慢躺下。
刚闭上眼,就听对面来了句:“你裹那么严实不热吗?”
虽然说现在是秋天,可夜间温度也没低到要裹那么厚的棉被。这小傻子还把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生怕露出一条缝。
八喜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不热。我以前就这么睡,习惯了。”
虽然以前用的是尾巴,现在没有尾巴,只能用棉被代替。
谢书年念了句什么臭毛病,便不再说话。八喜侧着头,隔着二十厘米的缝隙看了他一会,确定谢书年应该睡着了,才把头转回来继续睡觉。
结果睡到半夜,八喜就被热得翻来覆去,被子褥子全踢得乱七八糟,最后甚至滚到谢书年那边,还把他给踢醒了。
谢书年皱着眉把灯打开,一看八喜脸红扑扑的,脑门脖子上湿得黏手,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把他吓得赶紧抱起八喜摸了摸额头,发现温度还算正常。
谢书年从背包找出自己的毛巾,给八喜小心的擦了擦汗。心想这小傻子该不会喝酒喝的后反劲儿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时喝完跟没事人似的,可过了几个小时醉得比谁都厉害,他发小秦逍就是这类人。每次喝完就能逞俩小时的英雄,之后就吐得跟个孙子似的,抱着他又是唱又是跳,甚至有一次还要强吻他。后来被谢书年揍了两次后老实了,再也不敢碰酒杯了。
谢书年搂着八喜的腰,把他的头扶起来,“想吐吗?”
八喜闭着眼,被谢书年摆弄了半天,却一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他半张着嘴,发出小小的气音,一扭头,就把脸埋进谢书年怀里。
埋了一会,谢书年又把他头扶起来,“你难受就点点头,我带你去外面吐完了喝点水。”
八喜被谢书年扒开,不舒服的皱紧了眉头,他轻哼一声,无意识挣脱开谢书年的禁锢,又把头塞进了对方怀里。好像怕谢书年会跑一样,还张开手臂把人牢牢抱住。
谢书年被抱着腰,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落。
他,他这是被调戏了?
后来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谢书年真有点挺不住了,他想了想,还是把小傻子的褥子拽过来,把两个人的床铺拼在了一起,就这么被当成抱枕躺了下来。
八喜就那么把头埋在他怀里,从谢书年的角度看,就只能看见一点点侧脸。小傻子闭着眼,眼睑下那颗小泪痣周围泛起了淡红色,被细密的睫毛一衬,就像一轮被枝丫遮蔽的红月。
露而不露,遮而未遮。
谢书年心念一动,等他回过神时,薄唇已经贴上了红月。吓得他一触即离,头砸在枕头上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竟然偷亲小傻子,这也太猥琐了。
谢书年郁闷的捂住脸,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脑子越来越乱。即使再有好感也不该对没有意识的人做出这种事,既无耻又下作,他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天一早,八喜又被谢书年抱回到他自己的床铺上,大概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太令他震惊,谢书年想独处一会好好醒醒脑子。站在帐篷外刚洗把脸,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叫。
经历昨天的坠崖事件,所有人都变得敏感起来,一听到惊呼声,都纷纷抛出帐篷查看。谢书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刚要走,就跟正从帐篷里跑出来的八喜撞个正着。咚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捂住了鼻尖。
“啊,抱歉谢总。”
八喜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先去看谢书年有没有受伤。清新温润的柠檬香一靠近,谢书年就感觉脸烧得慌,尤其瞥见对方眼角泪痣的时候。他赶紧捂住脸摆摆手,“我没事,先去那边看看。”
等他们跟着一行人赶到时,一个女员工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脚下还扣着一个塑料盆,里面的水全洒了出来,把周围的土壤润湿一片。
“怎么回事?”谢书年走到女员工面前,蹲下询问。
被问的小姑娘完全吓傻了,抱着肩膀指着对面的树干哭:“我刚才打水回来想洗脸,结果走到帐篷附近就看见有一团白色的东西站在这棵树后面。我还以为是咱们公司的员工,就出声问了一句,结果那东西一下就跳到了树上!”
谢书年转身看着那颗梧桐树,树冠硕大,枝叶繁茂,想要在里面隐藏一个人或者一只野兽也不是没可能。
他起身朝那棵树走去,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切水果的□□,这座山是事先经过考察的,并不存在凶猛的肉食性野兽,所以谢书年基本能排除这树上藏着老虎、猎豹之类的大型动物。如果是草食性动物,或者是体格大一点的飞禽,就不会有太大危险,一把□□防身足够了。
“等等。”八喜突然从后面拉住了谢书年。
谢书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八喜一手扯住他,视线在那棵树的周围来回扫荡。就在刚刚,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而且还是一只成年兽族人的。不过现在那股味道已经散开了,估计对方应该离开了这里,可是他并不确定,那个兽族人有没有藏在附近,准备再次出现。
忽然,风一吹,树冠间咔嚓一声,一根梧桐枝脱离树干掉落下来。带着一根根白色细毛,像蒲公英一样弥漫开。
众人都好奇的看过去,这是什么啊?
八喜摊开手掌接住一根白毛,脸色瞬间变了。
“谢总,你清点人数马上带他们下山。”
谢书年看八喜凝重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发什么异常情况,他也来不及细问,急忙通知各组组长清点人数准备撤营。准备差不多后,他回头一看,八喜还站在原地看着那棵梧桐一动不动,赶紧拉了他一把,“走啊。”
八喜摇头,“你先带他们往下走,我在最后面。”
谢书年霎时沉下脸,按着八喜朝撤离的队伍里推了一把,“你凭什么在最后,我是你们的老板,只要有我在永远轮不到你在后面。走!”
谢书年站在队伍外面,看着所有部门都集合完毕,才让通知排头往山下撤离。没注意到八喜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连。
走了一会,八喜还是从队伍里跑出来,待在谢书年旁边。
“谢总。”八喜小声叫他,谢书年头也不回。
八喜凑过去,去拉了拉谢书年的衣袖,直接被对方挡了回来。
“对不起。”八喜耷下头,小心翼翼跟在谢书年旁边,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触碰到谢书年的身体引起他的厌烦。
“有些事情我总是习惯性按照自己的行为方式来,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会好好学习尽快改正,你能不能别生气”
不等八喜说完,谢书年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他,指着自己的脸,“你觉得我生气了?”
八喜有些迟疑的嗯了声。
谢书年哼笑一声,放下手,“行啊,也不是傻到无药可救。道理我看你明白的很,我也不跟你啰嗦了,再有一次你自作主张。”
他点了点八喜的脑门,声音压低:“我就不当你男朋友。”
“呜”八喜瞬间垮了脸,他委屈的看向谢书年,肩膀都有些发抖。
谢书年却乐了,“你这什么表情?不满意啊。”
八喜想点头却不敢点,这也太难了。谢总老是动不动就生气,要是这么下去,他跟谢总肯定不能继续男朋友了。
谢书年盯着八喜皱巴成一团的小脸憋着笑,这小傻子也太好玩了。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往下走,眼看着大部队快要到达停放大巴的地点,谢书年从背包里取出两瓶水,都是昨天八喜塞给他的。他拿出那瓶没拧开的递给对方。
“喝点水吧,等会要坐七八个小时的车。”
“谢谢。”
八喜伸过手刚要接,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类雪似冰的脸,正藏在谢书年身后的树杈上窥视着这边。
对方正是那天他们在视频中看到的兽族人,妖艳的不可方物,尾部雪白的兽毛浑然天成,冷淡的双眸像是一块天蓝色的水晶。他坐在枝头,跟八喜隔着斑驳的光影对视着,目光毫不避讳,宛如一朵带着毒刺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