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八喜绕着万象后街整整跑了三圈,等那个穿着谢书年衣服的人再次从巷口跑出来时,他才察觉出诡谲之处,跳上墙头,从后背一脚踹倒了那人。八喜问他为什么穿谢书年的衣服,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趁八喜不注意时扬了一把沙子趁机逃之夭夭。
那个人不是谢书年,那谢书年呢?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进去之后就失踪了。八喜察觉到事情不对,在万象后街寻找谢书年时,却听到了狼叫。
是白耳。
无奈下他把电话打到了星七那,那边要了八喜的定位,说很快就到。
在星七赶来之前,八喜也不可能闲在原地,又在大街小巷转了半天,别说还真找到了谢书年,他看起来好像没受伤,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穿着单薄的衬衫坐在街边烧烤摊的长凳上,头发湿淋淋的,脚下摆了七八个啤酒瓶,垂着眼,视线定格在手心上。
八喜走过去:“谢总你怎么在这?”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谢书年身上,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谢书年怔怔抬头,被碎发遮住的眼睛忽然弯起来,冲着八喜笑了。他抓住衣服往外一掀,外套顺着脊背掉在地上。
八喜诧异看着对方,谢书年也不说话,只是笑。
不同于以往的笑容,这个笑显得更加单纯,就像小孩子得到心仪的玩具零食一样的笑。可它出现在谢书年脸上,却是那么悲伤。好像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花从树上脱落腐败烂入泥土,却爱莫能助。
八喜把自己的外套捡起来,再次披上谢书年肩膀,他单手搭着谢书年的肩膀坐下。
“你可以对我生气,但不要对自己生气。晚上气温低,不穿外套会生病。”
他以为对方还在因为撒谎的事情生气,却不知这件事的性质在谢书年心里已然变了。
谢书年一把抓住了八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到怀里,在掌心里轻轻放了东西,八喜低头看,是一只琥珀色的印章,看着不大,掂在手里却很重,翻过来底部刻着谢书年的名字。
“给我?”
谢书年点了头。
八喜不懂他怎么突然送礼物给自己,说了声谢谢,就在手心里攥着。谢书年看着他侧脸,突然捏着下巴把八喜的脸板向自己,声音被酒精刺激的有些嘶哑。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房子给你,车给你,公司给你,钱也给你,你把小傻子给我好不好?”
“小傻子?”
谢书年看着八喜迷茫的表情,又是一声轻笑,终于放开了他。剩的半句话被夜风吹散在烟熏火燎的深巷。
小傻子就是你,笨蛋。
谢书年捡起地上的绿色玻璃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冰镇的啤酒顺着喉管不经味蕾直接流进胃里,顿时捂着胸口咳起来。
太凉了。
啤酒度数不高,却不能急喝,尤其是冰镇的。这么一连发泄似的猛灌了八瓶,想要买醉的谢书年发现自己非但不醉,反而越来越清醒。尤其是往日那些沉积在潜意识里情感,都一股脑的爆发出来,火势燎原。
“你赢了张卓瑶,你赢了……”
他喃喃自语点着头,看着八喜:“你撒谎找借口去我家的原因,就是它对吗?”
谢书年抬起左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八喜表情一怔,视线艰难的由那只手转向了谢书年的眼睛,“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呵。”
谢书年单手扶着额头,手指深深陷进发丝中,但他想抓的不是头发,而是想把那份割舍不掉的情感从从记忆深处撕扯出来。
“不止是这件事,关于你性格大变的一切,那个姓白的都告诉了我。但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我只信你说的,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抓住了八喜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执拗的眼神,仿若孤注一掷。
而八喜却没有他期待中的愤怒与反驳,表情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溢满了秘密被戳破时的恐惧。
“白,白耳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连我是怎么,出现的也告诉你了”
八喜被谢书年抓着,呼吸都变得艰难。
白耳虽然没顶替地球人的身份,但他跟星执官在地球上生活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对这些迁移到地球兽族人而言隐瞒身份有多重要。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核心机密透露出去呢!
如果一旦他是外星人的消息在地球不胫而走,造成无法平息的风波,整个兽联星都将面临空前危机。
“谢总,这件事你能不能别告诉任何人,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的身份在这里绝对不能……”
谢书年压根没心思把他下面的话听下去,抓住八喜胳膊的手顿时收紧,一字一顿:“也就是说,他告诉我的,都是真的?”
八喜感觉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越来越脱离掌控了,如果星七还不赶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难道要把谢书年控制起来?不然放走他,就等于把消息源散播出去。可真要他把谢书年抓住关在家里,他又于心不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怎么能让朋友难过呢。
正当八喜左右为难时,谢书年注视着他的双眼,忽然眨了一下,一行泪顺着上扬的嘴角坠下。
他又在哭,又在笑。
八喜被吓得呆在原地,谢总哭了……
谢书年抹了把眼睛,对着八喜的肩膀使劲推了一把,“滚,你要想活就立刻滚,最好滚到国外去,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滚得越远越好,赶紧滚!”
八喜猝不及防被他推到地上,他仰望着谢书年一边嘶吼一边流泪的模样,胸口像是要撕裂般疼痛。他坐在地上,无措的抱紧了自己,突然好害怕,好害怕。
“不要……”
八喜伸手想要抓住谢书年的衣服,被他再次拍开有,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滚,八喜颤抖的手慢慢失去了抓住对方的勇气。看着谢书年渐渐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他抱着头,开始嚎啕大哭。
乌压压的夜空似有感知,随着哭声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一把黑色雨伞撑在八喜头上。
“你可真爱哭。”
八喜趴在双臂肩的头瞬间停止了颤动,随着一声闷响,一把精致的雨伞被折成了几根铝条跟破布。
白耳没料到八喜反应这么快,后退时就感觉左边脸颊一阵刺痛,他龇着牙轻轻一蹭,红了两根手指,伤口肯定不小了。
“你不知道狐族人最讨厌别人动他们的脸么?”
八喜站在他对面,指甲间挂着几条黑黢黢的破布。他凝视着白耳,沉寂的双眸顿时变成了湛蓝色,被雨水浇过的发丝也在迅速褪黑变成耀眼的黄金色,随着一声衣服的涨破声,八条巨尾从腰椎伸展而出,随着本体一跃而起,扑向对面的敌人。
白耳被八喜的八条尾巴按在地上,他哼笑一声。要换了一只成年的八尾猫兽在这,他肯定会琢磨怎么逃命要紧,可这还是一只半成兽,就算武力值还不错,他要是能轻松搞定。
可让白耳意想不到的是,接着几个回合下来,他差点被八喜掰断了胳膊。对方每次出击都是本着他的左手来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傻猫为了谢书年的事是真生气了。以前跟他过招那两下,估计是放了水,现在才拿出十成的本事跟他干。
怪不得在兽联星都说八尾猫兽惹不得,原来连未成年的小猫发起火来都这么恐怖。他这算不算是踢到铁板了?
最后两人都打得筋疲力尽,白耳再次被憋着一股气的八喜按在了地上,看着小猫的表情,白耳这次真有点笑不出来了。
“反正你在地球最多待个四五年,何必跟一个短命的人类建立那么深厚的关系。而且你知道他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吗?”
八喜踩在白耳肩膀上,目光罕见的恐怖,就好像索命的活阎王,举着一条尾巴就要戳穿白耳的头。
他听到白耳的话,脸上的表情也不见一丝缓和,跟那只平时好说话的傻猫完全判若两人。
“谢书年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欺负他,不能让他哭。”
白耳被他踩得肩膀一阵丝丝拉拉的疼,咧着嘴,勉强笑了一声。他还以为是谢什么的一厢情愿,原来是两情相悦,这傻猫竟然也喜欢他。
“你那么在乎他,那你打算不会兽联星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吗?离开你的家人,离开你的朋友,永远的留在这。”
听到永远两个字,八喜眉头皱起来,“我不懂你的意思,但谢书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欺负他,我就要替他还回来。”
说着扬起利爪,对着白耳的未受伤的右脸又是三道抓痕,这次的伤口不浅,最深处足以见骨。
白耳拧着脸一声闷哼捂住脸,肩膀都因剧痛而抽搐起来,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从地上坐起来时,八喜已经朝谢书年的方向追过去了。
他试探着碰了碰脸上的伤口,露出一丝苦笑。刚才他被八喜按着并不是躲不过去,而是感觉这一下他确实该挨。
只是那傻猫也太迟钝了,连喜欢上一个人都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