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宽阔的车厢坐了两个人，顿时有些逼仄。
然而初晓面前的阿依娜，却是满脸微笑，只用温和的眸光望向她。
不过阿依娜唇色苍白，显得不太康健。
两侧的木质小车窗早已被拉开，清透温和的早日金色晨光，打在蓝眸黑发的女人脸上，给她增添了两分气色。
初晓微微启唇，眸光微闪，但最终还是问出口：
“阿依娜，你的家在哪里？”
但见高鼻深目、蓝瞳幽幽的女子，笑而不语，她只好垂眸，轻快地继续说道：
“我看过一本风物志，里面提到了胤国边境的幽州城以北，与北野草原的交界处，有着几座城池合并唤作的地域——连城。”
说到这，初晓抬眼看了看阿依娜。
“……你、你是在那里出生的吗？”
风物志没有记载的是，连城虽为胤国控制，实际上鱼龙混杂、人妖混居，否则边境驻军也不会只敢在城外驻扎……
这还是白黎告诉她的，他曾经去过可达那沙漠边缘，见到了化形隐匿为凡人的妖族，迁居到当时的混乱之地、无人之境——
连城城池。
因着无人加以管理，那些当地的百姓并无身份上的太大归属感。
如此，将自家儿女卖给北野人，也是毫无心理负担了。
当然，这也是初晓自己的想法，说给阿依娜也想安慰她一些。
不过，下一刻阿依娜的话便颠覆了她的想法。
“呵……初晓，你想多了。
其实，我们大部分兄弟姐妹……都是自愿去北野的。”
阿依娜笑意妍妍，如玫瑰般灿烂的笑，绽放在车厢内，光彩夺目的紧。
可是这话，令初晓如当头一棒。
她杏眸睁大，脑子有些迷糊地结巴道：“为、为、为什么啊？”
一直挂在初晓衣袖处的老书虫，也是被这话震住了。
连吱鸣乱叫都不叫了。
一时间，车厢内外均是安静下来，唯有车外野地里的虫鸣鸟啼声。
白黎阖上的眼，缓缓睁开，竖瞳里满是淡漠。
“初晓，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初晓急忙应下，视线却还是缠绕在淡然若定的阿依娜身上。
阿依娜眼睫浓密卷曲，在初晓不可置信的表情下，眨了眨。
见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初晓也只好干笑两声，说起了旁的。
……
时间转瞬即逝，日落月升，很快来到了夜里。
在弯曲蔓延的官旁找了一块平坦的林地，白黎与初晓简单地拾了柴火，燃起火堆。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黑夜里的冷意。
初晓用仅剩的干粮熬煮了一锅粥，与病恹恹的阿依娜分食。
老书虫则是趁着这时候，缠着白黎检查它学去的聚灵阵法，哪里有缺漏。
喋喋不休的样子将白黎冷淡的面容，都变得不耐起来。
两个女人就相依着来看两只妖灵交流灵力心得。
青黑的夜空将明月与繁星，衬得更加闪烁。
阿依娜在仰望璀璨的星空之际，蓝眸中动容，令身旁的初晓也不禁叹息。
“阿依娜，我好羡慕你啊！你很快就要回家了。”
思乡之情浓厚的异族女人，收回视线，笑道：
“呵……等到将我送到两国边境处，你不就可以按着地图回家了吗？何必来羡慕我呢？”
地图说的便是四境图。
早在近些日子的相处中，她便发现初晓一直摆弄一张皮质残卷，初晓并不避讳，也让她好奇地看过几眼。
只不过，据说是四秘境灵图的皮卷地图，实在无甚新奇。
但阿依娜却在残卷上的朱砂痕迹中发现了端倪：
她曾经在小时候见过如此鲜红若初的朱砂，不过她忘了是不是一张残破不全的皮质地图。
当时说出这个消息时，对残卷一筹莫展的初晓欣喜若狂。
“真的吗？阿依娜姐姐你见过这种残卷？可是你怎么这么确定朱砂一样的？”
“因为这种朱砂很特别，不仅年岁几何都是一般的鲜红，而且还有一股芬芳气息。”
“啊？我怎么没闻出来？白黎，你呢？”
“……并无。”
“吱！老朽也没有闻出来。”
“可能……你们是修行者的缘故才无法察觉到吧……”
“……也许……”
“啊~管他呢！那咱们送阿依娜回家后，还可以在边境寻找下另一块残卷呢~
方向很对呢……”
对此，众人都没有异议。
于是，阿依娜又重新提及到四境图，初晓也将它从寄灵珠中拿了出来，映着火光就打量起来。
一旁的阿依娜喝两口粥，目不斜视。
毕竟，她也是从镜花水月中逃离的人，也算开了眼界。
除了北野的王巫，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啊~
只有初晓一边看着，一边口中懊恼地喃喃：“……收集地图残卷，也不给我个提示吗？啧啧……”
……
月上中天，星月生辉。
白黎盘膝而坐于地，闭目假寐。
他正在守夜，而初晓。阿依娜当然睡在了马车上。
倏地一道动静从马车处传来，白黎轻轻地张开一双发亮的兽瞳。
接着，脚步声一路来到了他的身侧。
初晓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也不管火堆燃烧后的灰烬是否弄脏了衣物。
凝视着杏黄的衣角挨着自己的膝盖，他微微移开视线，淡声道了一句。
垂散了满头青丝的女子却不在意，随意道：
“脏呗，我现在学了法术，灵力一拂就好了。”
白黎垂下眼，轻声道：“……还不歇息？”
“哦~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阿依娜不是说北上很有可能见到另一块残卷吗？可是，咱们又不能大海捞针呐。
所以，我翻遍了灵匙的传承术法，发现了一种追踪术。只不过……”
初晓的神色有些尴尬，用指尖挠了挠脸颊，注视着白黎那张异常温和的俊颜。
“只不过，我的灵力不足，灵匙的力量也不是那般好控制。
只好找你帮忙了！”
火堆中的焰火被夜风吹得摇晃，令初晓的浅色眸子，光影交织、异常绚丽。
白黎静默地凝视她，二人的视线缠在一起，又缓缓移开。
半晌，一道清泠也柔和的声音响起：
“那咱们开始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