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算给面子了,午后的阳光大方得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饭馆角落的桌子前,磨牙一口热汤喷了出来,即便呛得眼泪直流,还是挣扎着爆出一句:“你说百妖……”
桃夭及时拿筷子夹住他的嘴,嘘了一声:“不是说了绝对不能激动不能大喊大叫吗!你再说,我缝了你的嘴!”
柳公子拍拍磨牙的后背:“我完全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相信你其实跟我一样,恨不得把这个疏忽大意的女人绑起来送去给雷神劈死,但现在你得平静,这事如果被‘那个人’知道,以你我跟她的关系,你觉得‘那个人’会放过我们吗?”
磨牙向来平和憨厚找不到半分脾气的脸在一瞬间经历了春夏秋冬,加上万般滋味狂涌而出又不得出的憋屈,竟让他吧嗒吧嗒地掉下眼泪来……
他拉下桃夭的筷子,第一句话便是:“我可怎么活哟……”
“没事啊没事啊,谁弄丢的谁去找。”柳公子赶紧同情地把小和尚揽到怀里,一边摸着他的光头安慰,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桃夭,“你看你把我家小磨牙给委屈的!”
桃夭飞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早知你这么没用,就不告诉你了。瞧你哭哭啼啼的鬼样子!”
磨牙从柳公子怀里挣出来,想大声又不敢大声,连拍桌子都只敢轻轻拍一下,抹着眼泪道:“那又不是桃都里头随便的一个物件儿,那是……”他小心看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那是百妖谱啊!关系着无数妖怪生死存亡的东西!关在桃都八冥洞里的东西!要你桃夭亲自看守的东西!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又怎样,它不跑也跑了。它要真是一本不能跑不能跳的书也还好办了。”桃夭还有心情吃菜,咂巴着嘴对柳公子道。“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她咽下食物,又看着磨牙,认真道,“百妖谱本身就是一只妖怪,在桃都之中它难有作为,一旦离开桃都疆界,它便是个千变万化还狡猾的玩意儿。今次是个小姑娘,下次又不知是什么了。但是呢,好在大方向没错,既然确定了它在人界,还炼起了人渠,而人渠只能用人类来炼,说明它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人界,我还是有机会把抓住它的。”
“它自己就是个妖怪??”磨牙又受一次重击。
“本事还难以估算的那种。”桃夭不怕再补一刀。
“这……这可怎么是好……”磨牙顾不得哭了,急出一脑门的汗,“你说还有机会抓到它?可之前若非柳公子及时赶到,你显然要被蜈蚣们吃掉了……”
“少胡说!我几时要被吃掉了!”桃夭作势要打他的光头,振振有词道,“我是想过各种跟它撞上的场面,可我没想过我们这么快就面对面啊!所以在应对上有一丁点失误,也是正常的。下次,它可没这机会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柳公子冷哼一声,“你倒是说说,若下次你又独自一人与它狭路相逢,你拿什么去应付它?”他虽是揶揄加斥责,但眼里的担忧是真的,“这家伙有召唤驱遣各种妖怪的能力?”
“倒说不上是召唤了。”桃夭摇摇头,“我今天遇到的各种妖怪,其实是它靠自己‘现场制作’的,虽为赝品,却跟本尊相差无几,无论样貌还是特性。或者这么说,它自己的身体,本就是由无数对妖物的记载构成,这些长久以来的‘记载’,早已成为可以被它驱遣利用的力量。”她看着磨牙一脸糊涂的样子,只得夹起一只红烧鸡翅膀道,“再简单点说,它就好比一只天赋异禀的母鸡,别的母鸡只能下蛋孵小鸡,它却能凭一己之力生下各种东西,猪牛马羊甚至包子馒头,而这些猪牛羊包子馒头,与真的没啥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生下来的都听它的话。”
这么一说,磨牙就明白了,但是面对盘子里的馒头,却骤然没了胃口。
“若是这样,它岂不是想要多少帮凶就有多少?”柳公子皱眉道,“坦白说,若它今日弄上成千上万的令畺与殨龙,莫说你,连我都万难脱身。如此,我们哪里还有胜算?”
“它现在应该还没这本事。”桃夭一点不担心,“它不也才出了桃都没几年吗,寻常人蹲久了起身,那腿都还得麻一阵子,它在桃都被压制那么久,一出桃都就能恢复也是做梦。”她喝下一大口汤,打个饱嗝,“何况它实力究竟到个什么地步,我暂不清楚。也许它今天弄出来的妖怪已是极限也难说。毕竟它的岁数比我大多了,我对它的了解,也就比你们稍微多一点点罢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柳公子略一回想,道,“第一,它若真有驱遣千军万马的本事,也不必化作小丫头躲在宅子里鬼鬼祟祟炼人渠了,它既需人渠,说明它有想去而去不到之地,或者想得而得不到之物。第二,若它真有徒手制造妖物的能力,那人渠也在它记载之中,为何它不直接‘生’一个,非要如此大费周章去炼制?”
“所以我才让你们莫要担心,照如今所有迹象来看,它此时羽翼未丰,难成大患。”桃夭把最后一片卤肉塞进嘴里,“但它狡猾,洞悉人心对症下药的本事也不小。我们也不好太轻敌。”
磨牙仍旧焦虑,嘀咕着:“它就现在这样,也够吓人了……”旋即又是叹气又是合十念阿弥陀佛。
“我本与你想的一样,以为这家伙跑出来,也就是关得久了烦了,来人界放风寻乐子。却没料到它一来便炼人渠……”柳公子实在想不通,“它究竟想拿人渠去得到什么呢?”
“这个只有鬼知道了。”桃夭又打个饱嗝,视线投到窗外,“如今最大的麻烦,是龙城院里的狭口。”
“你说什么?狭口?”磨牙觉得自己饱受打击的心脏可能撑不住了,“你是说那园子里被你们填上的坑,是狭间界的出口……狭口??”
“不然你以为滚滚为啥会炸毛。”柳公子看了看蜷在桌子底下吃饱睡大觉的狐狸,“灰狐天生灵敏的嗅觉与对极度凶险之物的感应,始终都是本能。”
磨牙还是不相信,追问:“你们确定那是狭口?”
桃夭点头:“确定。”
宇宙之大,除开天地人间各种世界,亦有许多不为常人知不在常理中的异界,这些大大小小的世界之间,又有一个于诸界之夹缝中存在的狭间界,此界之中只得乱光浊气,一片混沌,乃各种活物平日间吐出的怨愤戾气之归处。此界独立密闭,只吸戾气不存它物,且只进不出,若有泄漏,必生祸端——磨牙拼命在脑子里寻找所有关于狭间界的记录,越想越不安,抓住桃夭的胳膊道:“不是说狭间界几乎是没有出口的吗?”
“你也说是‘几乎’没有了。”桃夭拉下他的手,“但狭间界的狭口确实非常非常少,而且之所以叫狭口而非直接称其为出口,就是因为即便有狭口,只要其上无树,狭口便成不了出口。要说这些狭口本就少,且不被触发时,会一直保持无形之态,很难为外人察觉,除非有谁不偏不倚地在狭口上种树,且种树之时便会泄出一丝怨戾之气,但不足为患,且只要这棵树好好活着,它虽受狭口影响变成个开赤花散恶气的不伦不类的玩意儿,但也只相当于在狭口插了一把开锁的钥匙,不动也就暂时无事。除非有外力毁掉此树,才算是转了钥匙开了锁,之后接踵而来的,方为大麻烦。”
磨牙听罢,心都凉了:“那现在不就是开了锁了……”他焦虑地看向窗外往来而过的人们,“开了锁会如何?百姓们可能安好?”
“我怎么知道会如何。”桃夭看着同一个方向,窗外的街景一如既往,路过的人们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气与忙碌,毕竟要过年了,“活物们的怨愤之气千奇百怪,有人没吃上好吃的就生气了,有人被抢了心爱之物就愤怒了,有人想变好看些却失败了也发脾气了,这些都是愤怨戾气的范畴,封在狭间界里倒没什么,一朝泄露出来,连我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可能会害无辜者发疯,杀人放火,也可能会出现不该出现在人类世界里的恶物,致死伤无数。各种可能……届时这座城池就会像生病了一样。”她叹口气,学着磨牙的样子合十喊了声阿弥陀佛,“所以我常劝诫你们少发脾气,你以为只是随便发泄的情绪,却会被另一个世界长久地保留下来,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跟这次一样……总之就是麻烦。”
柳公子锁紧眉头,咬牙切齿道:“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偏不倚地往一个狭口上种了一棵桂树,这是几百万年都未必能撞上的巧合。你说的那个段青竹,他真是个普通人类?”
“他曾经是。”桃夭回想着关于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意味深长地笑笑,“若他没有在那什么凤槐城中做了那样的决定,他就不会高官厚禄并赐龙城院,也不会求药丢掉过去,以至于醒来后莫名其妙去买一棵桂树种在园子里。如果没有种树,令狭口的气息暴露,也就不会引起我们的‘糖儿’姑娘的注意,当初只怕她自己都没料到一座龙城院里,不但有插了钥匙的狭口,使得炼什么妖怪都事半功倍,还有一个身负不堪过往的段青竹,我都能想象到当她发现自己不但得了‘风水宝地’,还得了可用之‘人’的时候,该有多兴奋多高兴。也难怪她对我的出现那么愤怒,从婴儿到姑娘,她隐匿在此处筹谋了六七年,眼见着人渠快成了,却被我打断了。”
“若没有你横插一手,那段青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成妖物。”柳公子冷笑,“我来时见龙城院墙上有血缚咒,也是咱们的‘糖儿’安排的吧。”
“血缚咒是炼制人渠的最后一步了。想来咱家糖儿为了寻到回魂芦,也花了颇多时间,那药草虽不名贵,但要寻到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然她也不必等到两年前才对段青竹真正下手了。花了这么多心思压过了狴犴司的药,两年时间终是炼出了段青竹的妖性,待到时机成熟,再出血缚咒,一来可限制段青竹的行动,让他在被彻底炼制成人渠的过程里无论变得如何癫狂都跑不出龙城院半步,二来,那桂树常年散出的恶气本不足为患,但血缚咒一出,令本该四散流动最后归于无形的恶气也聚集宅中,成为炼成人渠的最后一个条件。”桃夭撇撇嘴,“你们说得不错,我们的段将军到死都不知道,只要那段不堪往事回到他的记忆中,成为他永远过不去的心魔,他就是那个集齐了各种完美条件的可成人渠的‘原料’。哎哟,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好运气,居然落在我们糖儿姑娘身上,不愧是我们桃都出来的。”
她说得轻松,甚至带着调侃,可是谁也笑不出来,饭桌上一阵沉默。
磨牙一脸难过道:“只可惜了婴源施主,那么好一个孩子,拼尽性命还是难挽大局。”
“已经死了的,就不必再提了。”桃夭敲了敲他的脑袋,“跑了的也暂时不用管。”她朝窗外努努嘴,“那些活着的,才是现下要紧的。”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应该先去管跑了的吗。”柳公子瞥了她一眼,脸上总还有些不相信。
“本应如此。但它跟你一样了解我。”桃夭冲柳公子眨眨眼,“乍看之下,它毁树开狭口不过是泄愤之举,事实却是,若我无视此事只一心追它下落,洛阳城必遭大乱,出人命也是早晚的,它知道‘那个人’最忌讳我伤人命,即便伤人的那个不是我,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碍于这个,我怎么都不会袖手旁观。在洛阳城多留一日,它便多得一日远离我的机会。”
磨牙忙问:“既然狭口已开,我们确实就不能走了。只是,要怎样才能将狭口重新锁上呢?”
“那些邪戾之气在狭口初开之时,不会出来太多,但数量会一日多于一日,也就是说洛阳城在这三四天大概还是安全的。”桃夭仔细盘算了一番,又道,“要锁上狭口只得一个法子。种下桂树时散出的第一道邪气,若能在这三四日内寻到它,将之引回狭口之中,则狭口可闭。”
柳公子瞪大了眼睛:“三四天之内去找一道……邪气?你都说那是一道气了,怎么找!”
“是啊,这无形无状的东西可如何寻找?”磨牙抱起滚滚,“难道要滚滚漫天遍野去闻出来?”滚滚打了个呵欠,不满地唧唧叫了两声。
“它?它也就找找我还行。”桃夭戳了戳滚滚软乎乎的肚子,被它踢了一脚。
“那要怎么找?用我们自己的灵力逐一搜寻?累个半死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柳公子努力思考应对之策,本来快快乐乐地在司府里做着包子,却突然要面对一场迫在眉睫的意外,真愁人。
“用你的法子,那咱们都不用活了。”她白了柳公子一眼,伸出手指数给他看,“你想想,这棵树大概是十四五年前种下的,狭间界里的东西本就自有思维有情绪的活物而来,所以那第一道邪气一出来,自然也会找个它喜欢的活物附于其身,且这活物必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不能离狭口太远,只因邪气若离狭口越远,力量便越弱;二是必为新生儿,因为唯有他们全无反抗之力,可完美相融。被邪气附体的新生儿,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物种,因为邪气缠绕先天不足,每日的午时都不得见光,见光必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桃夭一口气说到这儿,看定他们两个,压低声音,“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找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或者姑娘,或者别的活物,尤其是一到午时就闭门不出的,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磨牙想了半天,还是发愁:“可万一这个活物已经不在洛阳城了呢?”
“笨!”柳公子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是说了离狭口越远它力量越弱吗,它不会离龙城院太远,应该还在洛阳城。”
“可是洛阳城也很大,人也很多啊!难道我们要在几天之内挨家挨户查看有哪些十四五岁的活物中午不出门的?”磨牙都要哭了,“万一它选的活物是个老鼠呢?”
“那就活该洛阳城倒霉了呗。”桃夭一摊手,“反正我尽力了。”
“只能赌一把运气了。”柳公子说着,又为难地看了桃夭一眼,“只是你这个逢赌必输的风格……”
桃夭狠狠地瞪回去:“我可没赌!我从头到尾都在替你们分析最大的可能!分析懂吗!”
“可即便先按十四五岁的人类来下手,也很难找起啊。”磨牙双手挠头,“人太多了!几天时间不会够的!”
“我要是你,这脑袋干脆别要了。”桃夭朝他们钩钩手指,示意他们凑近些,说,“若先从人类查起,你们想想,一个孩子若不能午时见光,父母必以为是患了疾病,十之八九会找大夫的呀!就以龙城院为中心点往外扩散,大夫的数量总比平民少得多吧,若其中有人正好诊治过,这样的病症一定会令其印象深刻。”一口气说完,她满意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聪明!”
柳公子跟磨牙面面相觑。
“虽然也不是多好的法子,但勉强能试试。”
“其实我方才也这么想过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以为我聋了吗?那么厉害你们上啊!”
“又不是我惹来的麻烦。”
“阿弥陀佛,桃夭你方才才说不要乱发脾气!”
“我几时说过了!”
说话间,柳公子似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把揪住桃夭道:“我怎么记得你头回跟我说百妖谱不见的时候,分明说的是‘年前’不见的?但这糖儿在人界最少六七年了,你……”
“我可能记错时间了嘛。”桃夭嘿嘿一笑,“走啦走啦,咱们还得找客栈落脚呢!”
“你是不是之前早就出来找过?实在找不到才拖我们下水的!”
“怎么说话呢!我几时拖你们了?不是陪小和尚出来历练顺便找找的吗。”
“桃夭!我怎么就遇到你这个倒霉玩意儿了!”
“你才是玩意儿,你全家都是玩意儿!”
“阿弥陀佛,它丢了一年还是一百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不要再闹了,集中精神做该做的事才对啊!”
“闭嘴!真要是丢了一百年,你当我今天只是吃几只蜈蚣那么简单吗!”
“别说蜈蚣了……呕……”
司府是暂时回不去了。
桃夭独自坐在客栈的房顶上,虽然冷,但今日的夜空无比干净澄明,深浅不一的幽蓝缓缓游动,几颗星子若隐若现。
脚下的洛阳城灯火旖旎,酒肆茶楼尚在营业,售卖各种年货的小贩也还在吆喝,并没有收摊回家的意思,生意也不赖,人来人往,喜笑颜开。各处仍有各处的热闹,不知从何而来的琴声与歌声,温婉撩拨着听者的心情,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酒香与梅花的冷甜之气,深吸一口,甚是妥帖舒适。
其中一条街最是显眼,从街头到街尾都布满各色彩灯,如今才只亮了一半,已是流光溢彩惹人遐想,待到全亮之时,不知该是何等倾国倾城,宛如仙境。
那条街她记得,昨天还经过了。
来客栈投宿时,客栈老板见他们非本地人,便说他们这时来洛阳城真是赶巧了,明天城中便是一年一度的“神仙集”,整条街上不但花灯好看,还有诗画比赛与各种有意思的表演与游戏可看可参加,更有十分奇巧的玩意儿售卖,好吃的也多,会连开七日,每年城中百姓最盼望的便是这几天。见他说得口沫四溅的样子,桃夭也是十分心动,若此番只是来游玩的该多好,可惜啊,只怕是没有时间去凑这份热闹了。
她静静俯瞰着洛阳城的夜景,在冷风中飞动的发丝,一如此刻的心境,起伏不定。
再一想到此刻在她目不能及的任何一个地方,轻松逃走的百妖谱很可能又换了别的模样,走到另一个对它毫无防备的人身边开始新的“人生”,她就更加要安抚自己万不能慌张更不能生气,想抓大鱼总是要费心思的,何况大鱼还是自己弄丢的,谁都不能怨。
总之,此番洛阳之行意外太多,一桩接一桩简直喘不过气来,这座城,似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这里。
她的视线转向龙城院方向,满城繁华中,唯那宅子苟延残喘,黯无生机,只有常人难以觉察的气息于其间鬼鬼祟祟地流动。
三天,或者四天之后,这座城池是否依然能如今夜一般平安喜乐?
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