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若非实在束手无策,我们是万不敢来府上叨扰的!老爷的性命,此番全在您手中了,求您务必出手相助!若能解了这桩是非,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报答您的大恩。”
大厅里,一个作贵妇打扮的中年女子,带着几个丫鬟小厮一同跪在地上,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
司狂澜端着茶,稳坐在他的位置上,淡淡地说:“我既回来了,自不会坐视不理。夫人且先回去,我准备一番,明日一早便上府中拜访。”
女子一听,大喜过望,连呼多谢二少爷,又连磕几个头方才带着下人们千恩万谢地离去,可走了没几步又似不放心,折回来再问:“确定明日一早?”
“夫人请放心。”司狂澜专心吹开几片茶叶,并不多看她一眼。
女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一旁的苗管家送他们出了门,回来时对司狂澜道:“肖夫人亲自来请,可见他们是真走投无路了。”
司狂澜放下茶杯,说:“看看再说。”
“我看那名帖上所说,此事甚是古怪,明日去他府上时,定要多加留意。”苗管家越想越不放心,“把剑带上吧,万一用得上呢。”
司狂澜笑笑:“肖府非龙潭虎穴,那肖元新不过一生意人,无需如此担忧。”
“可是……”苗管家皱眉道,“我零星听说肖老板为了生意兴隆,常请一些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出入肖府,替他做些转运催财的事,而这些事,说出来却是上不得台面的。”
“如何上不得台面?”司狂澜问。
苗管家眉头皱得更紧,压低声音:“恐是邪术。”
“我们两家已多年不往来,难得你还会注意他们的动静。”司狂澜一笑,“所以咱们府中还真是万万缺不得您呐。”
苗管家认真道:“二少爷,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他家曾与我们有几分交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遭此横祸,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反噬。咱们大意不得。”
“我有分寸。”司狂澜往门外看了一眼,“听够了?还不出来。”
桃夭把磨牙推出去,柳公子把桃夭推出去,滚滚叼着馒头坐在柳公子肩膀上,三人一狐镇定地摸到司狂澜面前。
“哪来的贵客啊?”桃夭指了指门外,“看那位夫人的打扮可不是寻常人家呢。”
“光她身上那件锦袍就价值连城。”柳公子羡慕道,“还有头上的珠钗手上的镯子,真是珠光宝气闪瞎人眼。”
磨牙却道:“你们见她一身富贵,我却只见她一脸愁容。二少爷,她家可是真出了要命的大事?”
司狂澜也不否认:“比要命还麻烦些。”
“二少爷匆匆回来,连洛阳的佳人都不顾,可见是下定了决心要解这桩是非了?”桃夭故意把“佳人”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司狂澜轻叹口气:“佳人固然重要,我司家的事业也不可耽搁,不然拿什么养你们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
“你养谁了?是谁刚刚才扣了我一个月工钱!”桃夭的脸又黑了。
“好啦,客人才走,也不怕人家折回来看笑话。”苗管家赶紧灭火,又对桃夭道,“那位是肖夫人,城中大户肖老板肖元新的夫人,长丰、颂仙、明泽等七八间正店都是他旗下产业。他除了生意做得好,酿酒的功夫亦是一绝,他酿的酒常年都是皇亲国戚的宠儿,连先帝都曾赞不绝口,还赐了个‘塞琼浆’的金牌给他做奖赏,真真也是个风光无限富甲一方的人物了。”说着他又看了看司狂澜,见他并无阻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便继续道,“当年老爷在时,每到逢年过节,那肖老板也常来拜访,知道老爷不喜俗物,便将自己酿的好酒当贺礼,正对了老爷的心意,加上他为人处事颇为周到,老爷也很是欣赏,一来二去便视他为友。”
“哦……原来这便是你们两家的交情。”桃夭恍然大悟,看着司狂澜道,“那你的确该帮帮人家,毕竟当年你家也吃了人家不少好酒。”
司狂澜却冷冷道:“我没有喝他一口酒。”
桃夭一瞧司狂澜的表情,压低声音问苗管家:“咱们二少爷似乎并不太中意这段交情?”
“自然是不中意的。”苗管家道,“老爷夫人去世后,肖老板似是认为司府没落,便一改常态,与我们渐渐断了往来。那时两位少爷尚年幼,老爷夫人头一年的忌辰,大少爷知道老爷生前颇爱他酿的酒,便想去他府上讨一壶,谁知却被他三言两语赶了出来,记得大少爷回来时还难过得哭了一场。从此,司肖两家再无交往,我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到肖老板的一些消息。”
“倒是个十分现实的人呢。”柳公子笑道,“可他再是精明,也没算到司府后继有人青出于蓝,以生意人来说,眼光属实差了些。这样的家伙能得到你们所说的大富大贵,多半是要靠些眼光之外的东西了。”
磨牙眼珠一转,联想到方才偷听到苗管家说的那些什么“转运催财”之法,脱口而出:“难不成他为了钱财而行邪术,所以才惹祸上身要二少爷来救命?”
“脸真大。”桃夭哼了一声,“换了是我,一口酒都舍不得给的人,怎好意思掉转头来求人救命。”她盯着司狂澜,“虽然我不知这肖老板惹到什么是非,但这么一个家伙值得你天寒地冻赶回来?”八壹中文網
司狂澜笑笑:“你治病时可会挑病人?”
桃夭一愣,直言:“不挑病人,挑心情。”
“那你算个很走运的大夫了。”司狂澜起身,走过她面前时,撂下两句话来,“我不挑客人,不挑心情,只看这‘是非’我能否解得了。司府的今天,不是挑出来的。”
说罢,他径直走出了大厅。
柳公子小声鼓掌:“好气魄!确实比我们家的靠谱多了。”
“同意。”磨牙小声附和。
桃夭好半天才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却意外地不想跟任何人发脾气。
从一个连酒都讨不到的孩子,走到如今的江湖地位,他曾面对过的,必然是无数个根本不由他选择的挑战跟苦头,不是不想挑,是他挑不得。
她看向门外,眼中又是那个总孤身一人的背影。
她心念一动……
“二少爷!你明天把我带上吧!我想再看看肖夫人脑袋上的大珠钗!好漂亮啊!我也想要啊啊啊!!”桃夭突然大喊着跑出去。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
“坏了坏了,她又要去惹麻烦了。”磨牙吐舌头道,“二少爷肯定不会脑子发热带她去吧?”
柳公子看着那门外那两个人影,嘴角一扬:“一回来就奔马厩,谁不知道桃夭每天都在那个时候去给马儿送早饭呢。”
“啊?什么马厩什么早饭?”磨牙一脸迷惑。
柳公子拍拍他的光头,笑:“谁都有脑子发热的时候呢。”
“啊?”磨牙还是听不懂。
苗管家揉了揉额头,似笑非笑:“有人陪着,我就不那么担心了。”
柳公子与苗管家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磨牙看着身边两个话里有话的家伙,苦恼地抱起滚滚:“你也听不懂对不对?”
滚滚打了个饱嗝,跳到他头上摇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