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席卷而来,四周升温,呼吸逐渐加重,灼热火炎带来震撼人心的热度,在视网膜留下挥之不去的灿烂光影。
黑发赤眸的少年位于火焰中心,他以刀为媒介,操纵杀伤力强悍的烈焰。
不得不避其锋芒。
太耀眼,也过于危险。
一道影子快速闪过,试图穿越尚未长开的少年一人构成的防守,这面壁垒远比旁人想像的更加坚硬厚实,缘一神情镇定,先是转动了下眼睛,锁定目标,握刀的手带动身体做出即时反应,腕部翻转挽出剑花,漩涡般的气流伴随热浪,直直冲着欲踏上阶梯的妖怪。
缘一的步伐不重,却很稳,重心不曾因凌厉进攻而偏移,日轮刀在他手里发挥一把武器的最高价值,不再只因锋利受人忌惮,也为持有者的敌人制造莫大压力,仿佛下一秒就会看见自己身首异处。
手持打刀的妖怪一见火光便立即后撤,机警的反应助他勉强躲过眨眼间逼近的利刃,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热度但没因此受伤,惊险程度完全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
妖怪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下盘,缘一没有停止挥刀,足底往前踩,双臂抬起举刀劈斩!
生存空间受到压缩的妖怪不得不让步,除非他想赌上性命亲身体会缘一的剑术。
将靠近阶梯的妖怪赶回去,缘一动作骤停,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了停止键,他站在阶梯前垂下刀尖,波澜不惊的深红眼瞳注视众妖,仍是那副未成年的孩童样貌,却以无人敢小瞧他。
刚才尝试突破的妖怪是鬼童丸,那可是羽衣狐旗下一员猛将!
虽然不排除是他们在旁虎视眈眈导致对方有所顾虑,没有把招式使出来,但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那名少年的实力!
这个人类小鬼……是怎么回事!
牛鬼瞠目结舌,短短的时间内,他第二次腹诽自家大头领,好奇对方是从哪找来这对师徒。
上方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缘一昂首回望,双眼不意外地映入导师的身影。
“缘一。”
蓝染对绑着黑马尾的少年笑了笑,步伐从容不迫,他和上了屋顶后模样越发狼狈的奴良滑瓢不同,没有流半滴血、受半道伤。
“让你久等了。”
不会很久,蓝染大人没有食言。
缘一在心中想道,对蓝染摇头,他看了群聚的妖怪一眼,再回过头来注视蓝染。
蓝染会意,抬眼看着分成两派的妖怪势力,一方属于奴良滑瓢,另一边则是羽衣狐的部下。
有几名血腥味过重的妖怪情绪激烈,质问刚从楼顶下来的蓝染他们的首领怎么了,未等蓝染开口回答就想动手。
“等等!”鬼童丸沉声制止冲动的同伴,在对方不满的目光下,说出察觉到的事实,“羽衣狐大人的妖气……消失了。”
彻底的消失。
“什么?!”
“怎么可能——”
这一句话激起惊涛骇浪,进而引发连锁效应,鬼童丸深深地看了蓝染一眼,他听见来自外头的声音,嚷嚷着淀夫人惨死,惹人烦躁的叫喊。
他想将蓝染的容貌烙印在脑海,记住宿愿破灭的源头,日后若有机会,必定要——
鬼童丸突然瞠目,表情震惊,刺激过度的情况下导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
认真且仔细观察,他才从记忆里找出尘封的片段,灰白的画面又被注入鲜活色彩重新动了起来。
久远的回忆。
“你——!”鬼童丸惊呼,看着那张平静乃至淡漠的脸孔,紫罗兰色的眸子只是单纯映照着眼前所见,不含一丝感情,犹如冷冬冻结的湖水,鬼童丸咽下欲脱口而出的话,抿唇沉默下来。
他找回理智,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蓝染的眼神复杂难辨,夹杂着光,又好似溺于黑暗。
【他们认识?】
牛鬼旁观这一幕,陷入深思的他不自觉眯眼,探究的目光来回扫视。
“走!”
羽衣狐已死,她的部下顿时失去战斗的理由,就算继续坚持,丰臣也不可能在德川的压迫下翻身了。
大势已去,他们只能藏匿于暗处,等待时机到来。
鬼童丸率先离开,他带着一批妖怪走后,剩下的残党也各自离去,独留兴奋难掩的奴良组。
“羽衣狐的妖气消失了?”奴良组的妖怪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中看见同样的信号,他们握紧拳头,大声叫了出来,“太好啦!”
“恭喜大头领!”
“大头领!……等等?大头领不在这里啊!他还在上面!”
蓝染带着缘一路过牛鬼身侧,与其擦身而过,说了句祝贺的话,“恭喜,你们的首领如愿以偿。”
眼角余光捕捉到蓝染嘴角的一抹笑意,牛鬼默然​​无语,之前乖巧接受他保护的璎姬见情况好转,提起不便行动的拖地衣裳往阶梯走,迫切地想与奴良滑瓢见面。
“……等一下!”牛鬼见状连忙抬腿,走没几步就跟上璎姬,却对那一身沉重的美丽衣服没办法。
…………
……
“喂,秀元,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奴良滑瓢站在天守阁顶端的砖瓦,俯视下方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他脑袋往后仰,斜睨踩着式神凌空而立的装逼阴阳师。
花开院秀元拿出纸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满脸笑容的他,和顶着猫脸猫唇的式神表情一样自带嘲讽。
“你也看见了吧?羽衣狐方才那副热络的模样。”
“看见了,但不是相对的。”前面那一句回答花开院秀元的话,后面那一句对应蓝染的态度。
“没想到羽衣狐是只单相思的狐狸呢!”
花开院秀元调侃的话语换来奴良滑瓢的一瞥,没得到回应,花开院秀元也不生气,挂着笑容打量奴良滑瓢,判断对方状态。
阴阳师的职责是什么?
守护京都,保护这片土地以及住在这里的人民,这是他的责任。
花开院秀元在思想方面很进步,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对妖怪一视同仁厌恶排斥的阴阳师,换成其他人,恐怕会趁奴良滑瓢刚结束一场恶战精神放松时下手。
“你觉得蓝染这个人如何?”
奴良滑瓢想了想,实话实说,“有趣?”
“还有呢?”
“唔。”奴良滑瓢皱眉认真思考,实际上也没花几秒,“……很强?”
花开院秀元:“……”回答的都是废话,白问了。
“唰”地收回纸扇,花开院秀元直言,“我建议你远离他,最好不要再有交集。”
实力相当或许还有操作空间,在这类情况下建立互利互惠的稳定关系,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但若有一边掌握绝对的力量,平衡便不复存在。
花开院秀元对蓝染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危险,捉摸不定,无从得知他下的每一步棋背后蕴含的意义。
他甚至不能确定蓝染是站在哪一边,这一次他成了击溃羽衣狐的帮手,但下一次呢?会不会反过来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你想太多了,秀元。”奴良滑瓢说道。
花开院秀元一顿,看着阳光下奴良组大头领自信的表情,嘴唇勾了勾,不再提蓝染的事,他没有全部交代,选择暂时隐瞒一些实情。
“也罢。”
“丰臣的时代结束了,你成为魑魅魍魉之主之后想做什么?由德川掌权……将迎来妖怪难以生存的世界。”
黑暗终将消逝。
奴良滑瓢露出肆意的笑容,明朗的表情不见阴霾,“或许我也会跟着消失,只因为——我是为他们而来。”
为了保护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妖怪。
事后奴良滑瓢发现蓝染一声不吭就离开,效率高的令人咋舌,把花开院秀元的警告抛至脑后,遗憾半晌便抱着投怀送抱的美人儿庆祝去了。
地点——花开院总部。
什么东西最美味?当然是别人家的食物!什么地方住起来最舒服?当然是别人家住起来最享受!
奴良滑瓢把整个组的妖怪带到花开院总部,热热闹闹地庆祝刚到手的胜利,蓝染的最后一笔他仍然记得,对方和羽衣狐的交流他也铭记在心,但这不妨碍奴良滑瓢让辛苦的同伴们纾解压力。
要知道,论底蕴奴良组远远不及占据京都许久的羽衣狐,奴良滑瓢的部下们或多或少都有受伤,轻重程度不一,好不容易麻烦事解决了,怎能不开心一下呢?
踏出大坂城,心知此地很快就会被战火覆盖,蓝染望向前方,这一次没有第二个奴良滑瓢跳出来拦路,他无阻碍地带着徒弟走出城门。
日轮刀回到缘一背后,少年背着一振刀,亦步亦趋跟随前方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蓝染挺拔的身躯,缘一内心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长这么高。
“缘一。”
前方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拉回缘一发散的思维,他给了男人一节单音作为回应,不料刚抬头,就见对方停下脚步等着自己。
“离那么远做什么?”蓝染看了黑发少年一眼,“过来。”
“是。”
缘一小跑几步站到蓝染身边,收获摸头杀,以及允许自己并肩而行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