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头上顶了个紫藤花妖精的称号,且在极少数特定人士心中扎根,成为不会随时间流逝被遗忘的回忆。
毕竟是救命之恩,无论是直接受益人还是间接受益人,在不足以加深了解的极短相处时间里,蓝染的所作所为对他们而言,可说是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换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即便蓝染什么都没做好了,不存在施恩与交集,以他远超于寻常标准的容貌,也属于瞅一眼就不容易忘记的类型。
不知是好运还是其他原因,蓝染明明有一个病态般执着于他的便宜儿子,每夜坚持不懈地搜寻(白天也想只可惜有心无力),蓝染不做伪装,就这么正大光明到处走,却没几次被无惨捕捉到踪迹。
只能说——这大概是欧非的极致,鬼王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蓝染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救了一个断送剑士前途的少年,没有多费心思,只是走捷径时,从绕路避开麻烦和直走的选项里选择了后者,竟然会因此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称号。
他本人听了会感到荒谬,然后一笑带过不放在心上,但取名的人可不这么想,甚至觉得形容贴切的很。
蓝染独自一人越过高山,享受充斥着芬多精的幽静自然,清晰空气进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精神处于舒适状态,他的身旁,是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射下来的倾斜光束,隐约可见光芒中浮动的微笑尘埃。
走在树阴底下避免受阳光曝晒,蓝染体质特殊,不受外在环境影响,毕竟他的体温恒久偏低,但待在森林里显然比晒太阳舒服。
无目的的漫长旅途,蓝染不急着赶路,步调悠闲自在,偶尔行经林中积水未完全蒸发的区域,笔直的树木向上生长成为天然屏障,沉淀的水停止流动,宛如镜面般倒映森林景象,无声彰显宁静美。
树上的小动物探头好奇张望,时不时抖一下耳朵,身后是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灵动的眼所流露的情绪,似乎在奇怪生活的地方怎么多了个外来者。
“待的时间,有些久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诉说着不需要听客的感慨。
蓝染在森林散步,回想来到这世界同行过的小伙伴——嗯,绝大多数都是小伙伴。
最近的这一个,伊黑小芭内算是不错的旅行搭档,至少对蓝染而言是这样,他并不聒噪,不爱瞎扯只挑必要的话说,作风偏稳重,虽然因阅历不足的关系有时候会做出错误判断,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同行的人不是蓝染,可能会产生较为严重的摩擦。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复杂,绝非三言两语可概括,别看伊黑小芭内对蓝染近乎唯命是从的态度,就以为他是挺好交流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主观意识强,且不喜欢花时间解释。
连续好几天住在同一间屋子,却没能说上一句话的富冈义勇有深刻感受。
富冈·拒绝承认自己也要负责任·义勇:伊黑真的很难相处。
异色瞳的少年,和缘一都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至于其他几个……
蓝染表情微妙,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像是有找人倾诉的欲.望又不确定该如何描述,虽然无法知悉内容,但一定很精采。
…………
……
月晕降低夜空的浓稠度,照亮一小片有限空间,阴影始终盘据不散的森林依旧是诡谲沉默的状态。
提供旅人暂作休息的木屋建在森林外围,紧邻高耸树木,里面并未存放食物,仅仅是一个遮风避雨的临时场所,旅人会在此处休息一晚,隔天整装出发。
比起露宿山野,当然是待在室内比较安全,不必担心突来的阵雨弄湿土地,也不用担心猛兽袭击。
屋内点了一盏灯,柔和暖和的色调从木头缝隙衍生出去,两名男子认真研究摊开的地图,坐在地上气氛自然地说话。
“我们明早待太阳一出就进入森林,应该能赶在天黑前抵达山下的城镇。”
确认行进路线,说话声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双手环胸,转头望着屋内的另一边,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名不认识的旅人留宿。
对方的穿着看起来不是贵族武士,却也不像流浪剑客,介于两者之间,男人即使待在室内依旧戴着笠帽,遮住大半张脸无法辨别容貌。
他们慢了一步,行经此地才发现木屋有人了,站在屋外望着橘黄色的灯光,眼看天色渐暗,入夜后在外活动无疑是糟糕的选择,两人交流过后,决定尝试入住。
照理来说,这种小屋的搭建用途本就是提供旅客暂时居住,就算后到也不用担心没有使用权,但他们不晓得前一个人是什么性格,多少存在一些风险。
幸运的是,对方不介意和他们共用小屋。
“你好,我们今晚可以住在这里吗?天黑了,我们打算明早再赶路。”
戴着笠帽的男人保持沉默,侧过身子用动作代替言语回答。
于是三人相安无事地在木屋住下,夜深了,两人之中一人先休息,待后半夜再换人守夜,他们不信任另一名不露真容的男子,在陌生环境保留警惕是旅行的基本。
月光被云层隐藏,森林的黑暗蔓延开来。
新鲜的活人气味被敏锐的嗅觉捕捉,闻着这股味道,唾液不受控地分泌,昏暗的树林里一双竖瞳腥红闪烁。
木屋内,戴着笠帽的男人微抬脑袋,手伸向被角带固定的长刀,他的动作引起对面守夜的男子警戒。
“叩叩。”
“……这种时候有人敲门?”男子错愕地看着紧闭的木门,一时忘了监视手握刀柄的陌生人,他谨慎地起身,移动至窗户旁打算瞅一眼外面。
这时,变故突生!
男子手刚碰触窗户,没来得及推开,木制的窗户就被外力砸破!
一条手臂探了进来,按住男子惊恐的脸,准备收紧捏爆头颅,一道人影在这关键时刻赶到,刀光一闪,斩下欲行凶的手臂。
“哇啊!”男子跌坐在地,冒着冷汗被地上的断臂吓得不轻。
“……怎么了?”
不寻常的动静打扰休憩,男子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同伴坐在地上对着窗口,不认识的陌生人正在他旁边。
无意间看到地板的木头碎片和一条带血的手臂,男子瞪大眼睛,睡意全无。
“哪个混帐砍了我的手?!”
脸部青筋凸起,鬼骂骂咧咧地从窗口爬进来,他的头发垂至地面,阴郁中带着狰狞。
身为平凡人的两名青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们惊恐地往后缩,独留戴着笠帽的男人,就在他们被恐惧支配的时候,颜色特殊仿佛血液干涸的刀刃转动,迎着月光,冷酷且果决地斩落恶鬼头颅。
“咚!”
鬼脑袋在地上滚动,力量尚未释放完毕就在死亡的催促下化为粉尘消散。
两名年轻人十分感谢救了他们的恩人,尤其是亲身感受过鬼冰冷的皮肤接触脸面的那一位,他们想要记住恩人的长相及名字,假如未来有机会帮忙,必定义不容辞。
只可惜,恩人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行为,何必谈及回报。
隔天一早,心怀遗憾的年轻人向缘一告别,结伴进入森林。
目送两人离开,立于屋内阴影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他无声敛目,半晌关上门回到屋里等待。
凑巧借住的两名青年只是意外访客,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男人不再坚持戴着笠帽,他靠墙坐着,一双醒目的红瞳显露。
眸色殷红如血,中央竖立的瞳孔犹如野生动物,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他是……多年前亲手斩断鬼杀队羁绊的,继国缘一。
体内流淌的血融合了熟悉的气息,并不令他厌恶,反而有一种无法言明的安心。
只因为……是属于那个人的东西。
天空替换了颜色,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缘一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来者在距离木屋尚有段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似是在等待屋内的人做出回应,他清楚彼此皆已察觉对方的气息。
“缘一。”
看着走出木屋的兄弟,同样腰间佩刀容貌相似的鬼率先开口,呼唤对方的名。
“兄长大人,您来了。”
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俩隔空对视,忽略衣着差异,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照镜子。
“我跟你提过的事情,你考虑好了?”
“……不管您询问我几次,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有着灿金竖瞳的鬼眉头一皱,不明白亲弟弟所坚持的东西,又一次劝说失败。
“鬼杀队的人可不管你会不会伤人,缘一。”
“我明白,但我的决定与他们的想法无关。”
缘一垂眸,早已不再为这些事情感到不解或是少许的难过,他执着于单纯的目标,为此不惜另辟蹊径,延长原本不到百年的寿命。
他坚守原则,不忘初衷。
继国缘一和现在化名黑死牟的继国岩胜关系依旧不亲近,却也不像最糟糕的那段时期形同陌路,刀刃相向。
观点仍然存在不可化解的冲突,但好歹兄弟俩学会了尊重与倾听,不同个体有不同的想法,即便是双胞胎也一样。
缘一给的答案不是岩胜想听的那一个,话题无法延续,沉默悄然融入周围的空气。
“你还在等他吗?”岩胜眼神夹杂了沉重的情绪,他抛出了已经知晓答案的问题。
“……”
缘一没有回答,沉默却是此刻内心的最佳写照。
岩胜扯了扯嘴角,连他自己也无法解析,究竟是幸灾乐祸多一些,还是感同身受多一些。
“缘一,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