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婆子没想到自家男人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慌忙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却扎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你怎么回来了……”
“得亏我今天早回来了,不然还不得被你这婆娘蒙在鼓里!”老汉简直是怒气冲天,“不是都说好不看病了么!家里都穷得叮当响了,我天天累死累活地在外头干活赚钱养家,你居然还偷着请大夫回家!”
刘婆子被吼得面色惨白,平时关起门来两口子吵几句也就算了,如今当着三个外人的面……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哀嚎道:“那你让我怎么办,那是我的儿啊!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么?
“你没本事赚钱,不能给儿子看病,就会冲我发脾气……”
老汉眼底闪过哀痛之色,不忍心再责怪老妻,扭头将怒火对准了章沐秋三人。
“我家没钱,给不起诊费,也吃不起药,拿着你们的东西赶紧滚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章沐秋忙起身道:“刘大爷,你别生气,咱们两家如今是邻居,我们今个儿也只是过来坐坐,认认门,跟刘大娘聊聊天罢了,我们这就回去。”
快步走出刘家大门之后,屏息凝气的三个人才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邓浩摇头叹气:“唉,这刘家小哥也太惨了。”
高青松则忍不住问:“章大夫,这毛病真的没救么?”
章沐秋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人绝望的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闻言摇头叹气道:“别说见了,我听都没听说过。回头问问娘子,说不定她会知道。”
说到这里,章沐秋稍微振奋了一点精神道:“若真是特别罕见的毛病,说不定娘子会有兴趣研究一下,也算能帮一帮刘家了。”
邓浩却丝毫不觉得安慰道:“就算娘子知道,刘家也没钱看病了。”
章沐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先回去吧,如果娘子对他的病感兴趣,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她这话并不是随口乱说的。
姜家人有个十分极端的特点,要么就如姜潼的父亲和兄长一样对医毫无兴趣,要么就如姜濉和姜潼一样都是医痴。
沈天舒前世跟姜濉一样,经常云游四方,一旦遇到十分罕见的病症,那精神头儿简直不要太足,废寝忘食也要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
每次从外面回到姜宅,两个人肯定都会积攒了许多见闻和病案,回家后便一头扎进书房,将这些全都整理记录下来,成为姜家老宅中宝贵的财富。
不过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沈天舒还要忙沈府内过年的一应事务,年前应该很难再找到机会出门。
“等过完年再说吧!”章沐秋无奈道,“也不差这几天了。”
不料第二天一早,高秀儿就来敲门道:“章大夫,起来了么?沈府派人来请您过去给府上两位姨娘诊脉。”
章沐秋回到医馆,一晚上都辗转难眠,。
章沐秋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同情还是单纯的被吓着了,几乎一夜未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总是浮现出刘家儿子的样子。
她正觉头疼不已,犹豫要不要再躺一会儿,听到沈府有请却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身道:“稍等,我梳洗一下就去。”
昨天的所见所闻让她心里头堵得慌,恨不得能立刻找沈天舒好生倾诉一番。
不过到了沈府,她还是要先去给平娘和含巧诊脉。
平娘的脉象一如既往地平稳,胎儿的大小也很正常,这一胎已经顺利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只要后面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应该可以顺利生产。
但是含巧那边的情况就有些不是太好,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适合立刻受孕,但是为了拼一把,她吃了药坚持要的这个孩子。
如今虽然各种保胎补养的东西吃着,胎儿看似稳定,章沐秋却总觉得她脉象表面的平静之下其实暗流汹涌,有些拿不准情况。
不过含巧自己的心情却很好,自觉胎儿情况良好,连搬家的奔波都熬过来了,眼瞅着头三个月也过去了,胎儿现在还这么稳定,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了。
当着含巧的面,章沐秋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无论从腹部的检查还是脉象来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从含巧的房里出来之后,她才忍不住问沈天舒道:“含巧这一胎真的能生下来么?”
沈天舒垂眸道:“好好保胎,生还是能生下来的。”
章沐秋总觉得沈天舒好像话里有话,但见她不愿多说,便岔开话题说起刘家儿子的事儿。
不出章沐秋所料,沈天舒对此果然特别感兴趣,刚听她讲完就兴奋道:“你说的这个病症我虽然没见过,但曾听祖父说起过,他以前遇到过一位这样的病人。
“祖父当初想了许多办法,多次调整药方,最终却也没能根除此病。
“当时那位病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祖父费尽心思,也只帮那位病人缓解了一下痛苦,稍微拖延了一下时间而已。
“祖父为此十分遗憾,事后还专门写了一本小册子,上头还有他后来推演出来的几个没有尝试过的药方,也不知道那册子有没有被誊抄过来……”
沈天舒越说越是兴奋,章沐秋却皱眉道:“可惜刘家根本没钱给他看病,我去的那天,正赶上刘老汉提前下工回来,看到我们发了好大的脾气,可以说是把我们扫地出门的……”
“没事儿,如果刘家儿子真的是这样的病症,我可以帮他看病,不需要他们出钱。”沈天舒越说越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去一探究竟,“我跟你过去看看,顺便问问刘家,如果不花钱的话,他们愿不愿意让我给她儿子看病。”
章沐秋直接被沈天舒这话逗笑了道:“瞧您这话说得,不用花钱还能有人不愿意么?”
“这还真说不好,很多时候最难的不是没钱,而是那种无论怎么努力最终得到的却只有绝望的无力感。
“这种注定没有希望的病,很多病人和家人都未必愿意再经历一次治疗的过程。
“但是这种病十分罕见,但凡能多留下一些资料,对后来者都会有极大的帮助。八壹中文網
“早一天研究出治疗方法,这世上也会减少许多因此而痛苦不堪的病人和家庭……”
沈天舒说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