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见过世子爷。”沈云蕙行了个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问,“世子爷,不知臣女什么时候才能进去看望姐姐?”
“她现在已经睡了。”厉子安说完,想了一下又道,“章大夫明天就要回城了,你白天若是有空,带着保儿过来陪陪她也好。”
“好!谢谢世子爷!”沈云蕙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沈天舒了。
之前是因为厉子安在屋里待着不走。
好不容易厉子安不再黑天白夜地守着了,又来了个章沐秋,天天以沈天舒需要安静修养为由,拒绝沈云蕙入内。
不过厉子安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姐伤还没好,别闹着她。”
“是,世子爷放心。”沈云蕙赶紧保证。
第二天,沈云蕙一大早便开始关注着沈天舒的房间。
章沐秋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果然上午便离开了。
沈云蕙此时却没急着过去,而是耐心地等到保儿睡醒午觉、精神头最好、几乎不会哭闹的时候,才抱着他过去看沈天舒。
沈天舒已经多日未见妹妹和弟弟了,虽然早就知道他俩一切安好,但实实在在地看到本人的时候,才算彻底安心。
“大姐,你真的病了啊?”沈云蕙看到沈天舒的样子就惊呆了。
因为她跟保儿都没什么大事,她也并不知道沈天舒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一直以为大姐的病情都是厉子安和章沐秋夸大出来的。
可此时看到沈天舒依旧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庞,以及脸颊和颈间还没好利索的伤,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养了好几日了还是这般模样,那前几天大姐岂不是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沈云蕙之前心里那点儿小小的埋怨立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心疼。
“都已经快好了,没事的。”沈天舒说着朝她招招手,“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好几天没见保儿,都想死我了,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沈云蕙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刚想把保儿交给沈天舒,突然又收回手问:“大姐,你身上没有伤吧?”
“哇——”
沈天舒还没说话,保儿却先大哭起来。
沈云蕙吓了一跳,赶紧哄他道:“怎么了,哭什么呀?
“来之前都睡饱了,也吃了奶,换了尿布。
“不是跟你说了,要乖乖的,不能吵到大姐么?”
沈天舒听得哭笑不得道:“我身上没有伤,你把他放下就是了。
“他才多大,你跟他说这些能听懂才怪!”
谁知沈云蕙刚把保儿放入沈天舒的臂弯里,这小崽子竟然立刻就不哭了。
“好哇,合着你哭是因为我没把你放进大姐怀里?”沈云蕙气鼓鼓的,紧接着又有些挫败地说,“亏我还觉得咱俩这几天相处得很好,你也一直乖巧听话呢!”
沈天舒伸手逗着保儿,顺便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
“小孩子哪有不哭不闹的,保儿这几日乖巧,估计还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
“啊?”沈云蕙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挠头道,“可是之前他受惊吓,不是哭闹不止,睡不好还发热什么的么?”
“那次之后保儿还没好利索,又接连受到惊吓。
“小孩子便可能会觉得,自己哭闹会带来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努力不再哭闹,显得乖巧了许多。
“所以观察小孩子的情况,不能只看他当下的表现,还要跟他正常时候的表现做对比。
“过分的闹腾和过分的安静,都是属于不正常的表现。”
沈云蕙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沈天舒又逗弄了保儿几下,见他在反应方面没什么问题,这才稍稍放心道:“孩子还小,非必要最好别吃药,所以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这段时间他身边不要离人,不要再让他受惊吓了,过段时间自己应该就好了。”
沈云蕙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是从大姐口中说出来的话,她就会特别相信。
“大姐,你懂得可真多。”沈云蕙一脸崇拜地说。
沈天舒只好说:“我也只是从书里看来的罢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沈云蕙终于放松下来,人也跟着躺到床上跟沈天舒腻在一起了。
她凑近沈天舒,终于问出那个困扰了她好几日的问题。
“大姐,你跟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沈天舒之前并未觉得厉子安天天陪着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此时被妹妹一问,才突然有些迟来的羞涩。
“有什么怎么回事的……就那么回事呗……”
沈云蕙闻言却一脸担忧地说:“可是,世子爷不是一直很宠那个潼娘子的么?
“之前潼娘子到家里给大伯看病,世子爷都次次陪同。
“如今武昌府谁不知道他对潼娘子宠爱有加,怎么还能同时对大姐这么好呢?”
沈云蕙越说越生气,越说声音越大。
“大姐,你要清醒一点,不能因为他对你有点好就被他骗……”
沈云蕙话音未落,厉子安却突然推门进来道:“哦?我竟然都不知道,我骗你姐什么了?”
随着他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跑进来,扑到床边看向沈天舒问:“阿姐,你好点没有?我知道你受伤都急死了。都怪大哥,今天才肯带我过来。”
厉子安的突然出现,吓得沈云蕙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
厉子安虽然知道沈云蕙也在房中,却没想到她会跟沈天舒一起躺在床上说话,立刻背过身去道了声抱歉。
沈云蕙趁机赶紧起身,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
“子菡?”沈天舒没想到厉子安今天竟然会把厉子菡带过来。
看着厉子菡眼泪汪汪地扒在床边,眼睛还略有些红肿,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哭过了,沈天舒立刻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脸蛋道:“我没事,别哭,眼睛都红肿了。”
厉子安等沈云蕙整理好之后,这才转身过来无奈道:“本来想着再过几天你就该回城了,没打算带她过来的。
“谁知我今天回去办事被她堵个正着,哭得不行,非要缠着我过来,没法子只能把她带过来了。”
沈天舒听了厉子安这话,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皱眉看向他问:“世子爷如今每天都在城里和天恩寺之间往返么?”
厉子安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立刻闭紧嘴不说话了。
“对!”厉子菡趁机告状,“大哥每天早晨赶回去,上午处理完公务,下午再过来。
“可是我去找了他好几次,他都躲着我,就是不肯带我过来看你!”
厉子菡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眼泪要落不落地噙在眼睛里,别提多可怜了。
沈天舒本来就疼她,看她这样哪里受得了,赶紧伸手把人搂进怀里安慰。
“不哭啊,都是你大哥不好。”
这几日厉子安都是晚上出现,沈天舒也没有问他在忙什么。
谁知道到他竟然天天不辞辛苦地两边跑。
就为了晚上能过来陪自己说说话,看着自己睡觉?
虽然一想到这些,心里便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丝甜蜜。
但是天天这样的话,身体怎么能扛得住。
“你有事回去忙就好了,我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事了,何必还要这么辛苦地两边跑。”
“谁说我是为了你两边跑的。”厉子安不动神色地说。
沈天舒被他问得一愣。
“那是为了什么?”沈云蕙借着刚才的气,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她问完就后悔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都不敢抬头去看厉子安的表情。
“为了我自己。”厉子安的声音却瞬间柔和下来,“看不到你平安无事的样子,我睡不着。”
沈天舒的脸腾就红了。
沈云蕙更是整个人都红得像熟透的大虾。
她还只是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当着孩子的面乱说什么……”沈天舒嗔怪道。
厉子菡却见怪不怪地说:“大哥不是一直都这样么,之前在别院的……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天舒一把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厉子安也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妹妹的后颈,道:“再乱说以后绝不会带着你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厉子菡立刻闭了嘴,还讨好地冲两个人笑弯了眼睛。
沈天舒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厉子安则屈起指节,在妹妹头上敲了一下。
“啊——”厉子菡立刻大喊一声,双手抱头,整个人躺倒在沈天舒怀里,“阿姐,大哥害我……”
沈天舒伸手搂住她,却抬眼跟厉子安相视一笑。
沈云蕙站在旁边,突然有一种,他们三个才是一体的,自己只是一个外人的感觉。
此时躺在床上被众人忽视了半天的保儿被闹得受不了,瘪起嘴哼唧哼唧地哭起来。
沈云蕙立刻上来,抱起保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嘴里道:“大姐,保儿估计是饿了,我带他去找乳母,你们聊吧。”
她快步走出房间之后,还顺手关上了房门,然后脱力般靠在了门板上。
沈云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大姐,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却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
看着三个人有说有笑,自己却一句也插不进去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大姐似乎离自己好远。
她有什么心事都会找大姐倾诉,可如今却突然发现,原来大姐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的。
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究竟都跟大姐倾诉过哪些心事之后,沈云蕙又突然觉得有点脸红。
她每天待在家里,能跟沈天舒说的,不过是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老太太又说了什么之类无足轻重的小事。
沈云蕙有些失落地垂下头,看着怀里的弟弟,叹了口气道:“估计在大姐眼里,我跟你这个奶娃娃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还没长大的小屁孩儿!”
保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更无法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吐着口水泡泡。
沈云蕙觉得自己满腔心事无处诉说,又叹了口气,抱着保儿回房间了。
此时屋里,厉子菡正在喋喋不休地跟沈天舒说话。
“祖母和爹娘知道阿姐受伤之后都可担心了。
“祖母让人把家里用得上的药材都找出来,折腾得十几个下人足足忙活了一下午,翻了好几个院子的库房,最后收拾出来一屋子的药材。
“然后祖母让大哥把药材拿来给阿姐疗伤补身子,结果大哥让人直接把一屋子的药材都送到医馆去了,给祖母气得够呛。
“母亲这几日也天天在家求菩萨保佑阿姐……”
厉子菡说到这里,悄悄瞥向一旁坐在灯下的厉子安。
见他正在认真看着手中的折子,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立刻压低声音,凑到沈天舒耳边道:“我还听见,父亲骂了大哥。”
这倒是个颇为新鲜的消息。
沈天舒来了兴趣,也扭头看了眼厉子安,然后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呀?”
“父亲说……哎呀……”厉子菡刚要说就被厉子安一把从后面拎了起来。
“好了,今天的探病时间结束了。”厉子安直接把妹妹拎到房门外,“芳馥,带子菡去洗漱睡觉。”
“大哥,我还没说完呢!”厉子菡在门外跳脚。
“再闹现在就叫人送你回去。”厉子安把脸一板。
厉子菡撅起嘴,却也不敢再闹。
她知道哥哥虽然宠爱自己,却也并非没有底线,于是乖乖跟着芳馥离开了。
厉子安转身回到房中,见沈天舒睁着一双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竟然还在等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就那么想知道?”厉子安偏身坐在床边,无奈地问。
“嗯!”沈天舒眼睛亮晶晶地拼命点头。
也不是她好奇心太重,主要她实在想不出来,在这件事上,瑞亲王为什么要骂厉子安。
“父亲怪我做事不稳妥,明知道你祖母和大伯的情况,不留在寺中陪你也就算了,竟还没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你。”厉子安直直地看着沈天舒道,“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护爱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