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闻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此言有理。”
沈清漪抿唇一笑,心里头已有了主意来。
……
次日一早,轻罗和流萤便在沈清漪的吩咐下为她拿来了一身男装。
因着京中纨绔众多,男人也有喜爱簪个花敷个粉的,这都说小隐于林大隐于市,若如寻常女子那般为了更像男人而简单了打扮反而惹人瞩目,因此她吩咐轻罗和流萤拿来的衣裳便是花花绿绿的,配着她的容颜,倒颇像个俊俏美丽的小郎君,即便是身在休独倚扎进人堆里瞧着应当也不会违和。
流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清漪一番,只见腰带之下的腰身纤细,背脊笔挺,长发上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发髻,用绫缎冠束好,别上玉簪,妆容也刻意学习男子,长眉飞斜,白面红唇,黑白分明的眼乌溜溜在上面有几分突兀,瞧着滑稽,却莫名搭调,哪还与平日里的沈清漪有一分相似的样子?
流萤不由皱了皱眉。
“打扮得这怪模怪样的,被老爷夫人看到只怕我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沈清漪却对自己这打扮相当满意。
她边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边笑道:“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好?既然吃不了,若是不兜走岂不是浪费了。”
“小姐,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流萤娇嗔。
沈清漪噗嗤一笑。
她伸手揉了流萤的头顶一把,道:“去准备马车,记住,千万比让旁人看出来是咱们沈家的马车,否则若被旁人看到,难保会用此事做文章。”
流萤红了红脸,福身道:“流萤知道啦。”
说着便娇怯怯一笑,转身提裙而去。
轻罗在旁掩唇嗤笑:“姑娘这打扮果真好看,连流萤瞧着都不好意思了呢。”
沈清漪笑道:“这丫头天真乖巧,生的又美,倒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的二郎。”
轻罗原是笑着,闻言却不由有些忧心忡忡地垮了嘴角。
“若流萤将来嫁了人,服侍姑娘的便只剩了轻罗,我与流萤自小一同服侍小姐,同吃同睡,流萤走了之后,轻罗一个人,该是何等孤独?”
沈清漪整理衣领的手一顿。
轻罗此言,让她回想起了前世二人的结局。
轻罗与流萤是母亲文氏亲自挑选,由她自小养在身边一同伺候长大的丫鬟,两个丫鬟一静一动,皆聪慧美貌,待她一向是忠心不二,却因她识人不明而双双落得早早夭亡,香消玉殒的结局。
前世她因为一心思慕梁王,在拒亲楚峥越后嫁予梁王为妃,一直苦心孤诣地辅佐着梁王赵宪。
她身在深闺,却依旧拼尽全力,斗垮了太子赵琥和心机深沉的蜀王赵旭,九死一生,好容易才将赵宪捧上帝位,而轻罗,便是死在了皇权的争斗之中。
赵宪登基,刘家功不可没,而第一个被纳入后宫为妃的刘慕言早因沈清漪的容颜手段有所耳闻,于是为了将沈清漪拉下后位,不惜自伤己身,污蔑沈清漪意图陷害自己而想要给沈清漪扣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轻罗自知自己的美貌本就树敌颇多,便干脆当众装作失控而大骂沈清漪,独自扛下了罪名,在暴室中受尽刑罚也不肯供出沈清漪指使,最后被活生生虐待而死,死状惨不忍睹。
沈清漪甚至还来不及为她收尸,便得知了她被一张草席草草包了尸体丢入了乱葬岗中之事。
而流萤,则是被她落着泪,亲口命人处死的。
流萤的美貌不输轻罗,两人情同姐妹,自轻罗死后流萤痛哭了一夜,大病了一场,事后为了给轻罗报仇,她多次进言要沈清漪处死刘慕言。
可沈清漪为了刘家能够顺利辅佐赵宪,便一时不肯动刘慕言,流萤不知其中弯绕,一则心痛轻罗,二则因轻罗之死而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便对她生了嫌隙,于是干脆趁夜只身潜入刘慕言的宫中,欲行刺刘慕言。
谁知却被早有察觉的刘慕言请君入瓮,亲手抓获。
沈清漪为了保全自身,只得亲口下令,处死了流萤。
可即便是她亲口下令,流萤也未曾有过陷害她指使之意。
她眼中的绝望,沈清漪只怕一辈子也是忘不掉的了。
如今想来,两个侍女待她分明是分外真诚,若非她识人不明,也不会落得两人与她离心,最后双双惨死的下场。
如今前世害得流萤与轻罗双双惨死的刘慕言已死,更是被刘慕之这个哥哥亲手所杀,刘慕之反倒将她的死怪罪在她沈清漪的身上,如今更是意图对整个沈家下手,他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只可惜如今的沈清漪已不再是当初在后宫之中被耍弄的团团转的沈清漪了,她不但能保下整个沈家,还能反手一步,让整个刘家陪葬。
今生今世,她倒要看看,究竟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沈清漪理好衣领,那边流萤已找好了马车来,沈清漪正要出门,忽见两个丫头还是一蓝一粉两身俏丽衣裙,便缩回脚,头痛道:“我换了男装,你二人不换,我换还有什么意义?旁人一看你们两个美人儿,我就算打扮再好,旁人也猜得出我的身份。”
两个丫鬟闻言也是一拍脑袋,临时去找了衣裳来换好,又草草梳了个小郎君的发髻,耽误了不少时辰,直到未时刚过,方才起身离开。
坐上马车,流萤道:“小姐,你到现在也没告知我们,您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沈清漪嘴角轻扬。
“平南侯府。”
轻罗正为沈清漪理着小榻上的凉席,闻言手一抖,震惊地转过头来,道:“您说什么?!去……去哪?”
沈清漪道:“平南侯府啊,怎么了?”
流萤也同样是目瞪口呆,道:“小姐,您傻啦?这平南侯可是跟着刘家一同效忠蜀王的,您这个时候找他,这……”
“找他怎么了?他若是不效忠蜀王,我还不找他呢,这找他,自然有找他的缘由,赶紧,去就是了。”
她抿唇一笑。
而就在她的马车启动之前,平南侯府也刚刚进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