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此人的伤势。
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右腹部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此刻失血过多，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伤及性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吐血的缘故，少年显得格外唇红齿白。
医者仁心，周念没法子就这么丢下一个生命垂危之人离开。
她叹了口气，将银针扎入他腹部四周的几处大穴。
时刻注意四周，直到瞧见他的伤口止住了血，周念才起身往医馆走去。
走出巷子时，混入人群，她捏着鼻子指着巷子里喊了声：“有人受伤了，快来救人呀！”
见到有人进了巷子，她才放心离开。
大夫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有些意外地道：“大小姐今天可以出门了？”
“哦，给母亲再开些药。”周念温和笑道，“若是先生方便，以后就请将药直接送去国公府，交给一个叫阿德的小厮即可。”
“好。”大夫很快就将药准备好，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这药方是谁给的？”
“是一个游方的僧人。”周念面不改色地撒谎，“怎么了吗？”
“没什么。”大夫打消了疑虑，“你拿好，后续我会给你送去府上。”
“多谢。”周念道谢，瞥见有人将方才她救的那个少年送进医馆，便不动声色地离开。
她原路返回，还没走到府门口，就被特意等她的翠姑拉到一旁的巷子里。
“小姐，顾家来提亲了。”翠姑道，“顾侯爷和顾公子一起来的。”
周念皱起眉头，顾云瑾这也太心急了些。
步入前厅，就看到两家人坐着喝茶，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瞧见她回来，除了顾云瑾，其他人的面色都不怎么愉悦。
尤其是张氏，想到周念还能嫁给顾云瑾这样家世的公子，她就觉得气愤不已。
可气归气，周念若是嫁给顾家，也不至于影响她女儿的声誉，毕竟她可是想要做皇子岳母的。
因此，周湘身上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污点，而她也绝不会去影响周念这门婚事。
“周小姐。”顾云瑾十分谨慎地向她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明亮的笑意。
这样的笑，仿佛一下子就照亮了周念这颗沉寂已久的心，让她不禁动容。
在现代时，也曾有个这样的男子对她笑，笑容纯澈干净，让她险些就答应与他白头到老。
可她将三十年的生命都献给了医学事业，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顾侯爷安。”她沉默了片刻，略微欠身行礼，“顾公子安。”
顾侯是个文臣，书卷气很重，也同样带着很深的门第之见。
虽然周念是国公府嫡小姐，可她外祖家却是被满门抄斩的罪犯。
这样的身份，说实话，他是不愿意让她成为顾家儿媳的，奈何顾云瑾喜欢，他也没别的法子。
“念念，快过来坐。”张氏十分热情地招呼周念，“今天咱们家可是有大喜事，我们念念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周念自然是不能眼瞧着这件事再发展下去，她上前“扑通”一声跪下。
在场所有人面色全都变了，顾云瑾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周念说道：“我娘身子刚刚好些，我如今不能离开她，顾侯爷与顾公子的，好意，我只怕是没办法接受。”
闻言，顾侯的面色突然就变得格外阴沉，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念的脸庞。
顾云瑾则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她突然就不要了？
“念念，你胡说什么呢？”张氏慌忙接话道，“姑娘家的婚事，哪里能自己做主，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这话看似是圆场，其实完全就是在挑拨，等着看热闹。
果然，顾侯的面色更阴沉了几分，起身就要离开。
“周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顾云瑾此刻心急，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直勾勾地看着她。
“顾公子，我想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周念却不肯，“我娘一日不见好，我就一日不嫁人。”
与其扯来扯去，还不如直接让顾云瑾断了这个念想，从此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帮你。”顾云瑾拍着胸口道，“若是你嫁入侯府，国公夫人就是我岳母，我一定会好好让人给她看病，照顾她直至痊愈，你看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祈求，目光也格外真诚。
周念几乎就要脱口应了，可想到他其实看着的是那已故去的原主，她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
“顾公子。”周念垂眸，“我娘如今离不开我。”
“周念，我……”顾云瑾还想要再挽留。
“住口！”顾侯忍无可忍地喝道，“顾云瑾，你还听不出来这是旁人的推托之词？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的矜贵和骄傲呢？”
顾云瑾却觉得，可去他的“矜贵骄傲”吧！若是能让周念答应嫁给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且此刻他认定周念是因为有什么别的苦衷，这才不跟他说实话。
他还想要上前两步，与她低声说话。
周念却已经后退到了前厅门口：“多谢顾侯爷与顾公子抬爱，我很抱歉！”
说完，她就想溜。
“周念，站住！”周珉终于发话，“这里岂容你放肆？还不来给侯爷与世子道歉？”
“国公。”顾云瑾先一步开口，“周小姐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今天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改天再来。”
他打算私下约见周念一次，把话都说清楚，不然他的心就这样一直七上八下地悬着。
“顾公子说得对。”张氏喜笑颜开地道，“念念这孩子，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许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等我问问再给二位回答？”
“顾侯，我定会严惩这丫头。”周珉也放低了姿态，“你不必忧心。”
“不必了。”顾侯气愤地起身，拂袖离开，在经过周念身边时，瞪了她两眼。
周念故作没瞧见，依旧低着头站着。
顾侯都走到门外了，却看到顾云瑾没动，不由得喝道：“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