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我回去就跟伙计们这么说,让他们再等一等。四奶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要是没有的话,那我这就回去了。”魏震南垂手道。
乔珍想一想问:“你家里媳妇儿和孩子们都还好吧?”
魏震南五年前娶亲,娶的是原掌柜薛云逸的小闺女薛巧楼。这薛巧楼嫁给魏震南后,五年之中给他生了一子一女。
“托四奶奶的福,还好。刚来的时候,家里头的两个孩子,还有我媳妇儿,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好歹好了。”
“倒是跟我家里头的两个孩子一样。唉,病了两个多月,直到这开年才好了。对了,你那里银子还够使么?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们拿些。”
“不用了,这来金陵后,四奶奶给了两千两银子,叫我找库房,租宅子,给伙计们饭钱,工钱也照发。大家伙都忒觉得不好意思呢。我这里还剩下一千二百多两,就是把这一年撑过都够了。”
“那就好,伙计们是信任咱们,才千里迢迢跟着咱们来了金陵,这吃食上也要过得去才行。”
“我省得。四奶奶放心吧。”
乔珍点头,笑一笑,“好,你去吧。等我和四爷商量好了,再找小厮传你进府来说话。”
魏震南应是,却步退出屋子,转身去了。
到晚间,李弘济回宅,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晚饭时,乔珍就把魏震南来宅里的事儿还有说的那些话也跟他讲了,最后问:“你说,这买卖到底怎么做才好?”
李弘济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回答,良久方说:“这就得看银子说话了。”
乔珍唔声,问:“什么意思,你细说一说。”
“咱们一共有多少银子,管家婆?”李弘济笑问道。
乔珍答:“约莫有十五万两现银。”
“十五万两啊?还真是不少,不过这要是拿出去收东西,也算不得多。我觉得这局面未明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不要开铺子的好。北边燕王在徐州集结重兵,看他的意思还是想渡江和咱们打上一仗。只要战事一起,这市面儿上的买卖就不好做。再说,那跟着咱们来的那十几个伙计一年光吃饭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你当时不是说,防着将来咱们大军打回去,再把铺子开起来找不到人手,才让他们跟了来吗?”
“可要是这战事一直这么胶着三五年的,虽说我们养得起这点儿人,可是怕他们都闲出病了。总要找点儿事给他们干才成。”
李弘济沉吟一番最后说:“要不这样吧,你方才提到了卖米,那咱们就开个米铺,我和户部的堂官关系不错,能弄些米出来,让跟着咱们一起来金陵的的伙计们干这个。能赚些银子,他们也有事干。”
乔珍扑哧笑出声,“我略提一提,你就真叫卖米了。不知道他们那些伙计能习惯么?以前手上可是拿贵重东西的手,那眼里也过得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如今天天卖米了……”
“什么习惯不习惯,这人啊到什么地儿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我看挺好,有事情干,也有银子赚,免得真闲出病来了。先干着吧,等到局面平稳了些,再筹措开古玩铺子罢。”
“行,就依你。来,吃菜,这是你爱吃的……”乔珍给李弘济碗里夹菜。
——
金陵三月,草长莺飞。乔珍拨出去两万两银子在城里开了家米铺,依旧让魏震南做掌柜,又找了个金陵本地人,做过米铺掌柜的崔骏做二柜。除了从京师跟来的那十几个伙计到了米铺中做事,魏震南又招进来七八个本地的做过米铺伙计的熟手进来,帮着带以前的人。
这米铺一开,也不少赚银子。因为人心再不稳,可是每日还是要吃饭的,米铺的买卖蒸蒸日上,也让乔珍心里头欢喜。这家里安定下了,铺子里的事情也顺当了。乔珍就抽空去看了两家人,一家人是养父乔二奎家,一家人是亲爹乔永贵家。
自从出了乔玉的事情后,乔黄氏大病一场,又长途奔波来到金陵,这病就没有好转,到乔珍去看她时,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床。乔二奎自乔玉死后,也没了心思管买卖上的事。辗转到金陵以后,便出了些银子照旧开了个文玩铺子让蒋少青管着,买卖连以前在京师的三成也没有,好歹靠着信国公府的关系,赚些银子养家糊口,不至于坐吃山空。而乔忠依旧是在户部当差,一家子租赁了个一进的宅子居住。
乔珍见了乔黄氏,送了她些好药材,又安慰她想开些等语。其实那一日在京师提刑司衙门判章礼全无罪时,乔黄氏是有些怪乔珍没有好好跟那按察使打招呼的。可是后来日子久了,气过去了,也就知道了乔珍并没有错,是自己的小女儿乔玉做出了让大家心痛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娘,得往前看。您还得看着自己的孙儿娶媳妇儿,孙女儿嫁个好姑爷呢。快些好起来,我带你去这江南转一转。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等您好起来,我带你去散散去。到时候,教爹也跟咱们一起去。”
乔黄氏吁出一口气,勉力笑道:“好,我听你的。好生养病,早些好,好跟去看一看这江南的好风景。虽说是避战乱而来,但要不这样,怕是一辈子都来不了这里……”
“谁说不是呢。”乔珍握着她的手微笑道。
从养父养母这里出来,乔珍又去了乔永贵家里。在府里,意外碰到了异母妹妹乔秀春正和她弟妹乔周氏,也就是乔珍的异母弟弟,延平侯府的世子爷乔家正的媳妇儿,两个吵架。恰巧,自乔秀月死后,乔马氏也是大病一场,到了金陵后也没好利索过。在正房院儿卧室里躺着也懒得管她们。
见了乔永贵,乔珍便诧异为何一向对家里头的子女要求严格的这亲爹竟然也不去过问乔秀春和乔周氏吵架的事。一问,才知道,原来乔秀春和她男人,兵部尚书,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威远侯的次子刘皓然关系不睦,常常吵架之后,就扔下孩子到娘家来小住一段儿。这都是嫁出去的闺女了,却时常回娘家,不明不白的住下,而且并不把自己当客人看。依旧拿出来的是三小姐的做派。这就让世子爷乔家正的媳妇儿乔周氏心里头不喜欢了。一开始,还不说什么,到后来乔秀春回来的次数多了,就开始给脸子给乔秀春瞧了。而乔秀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一丁点儿都不相让。这一来二去,就常常吵架了。
两个人刚开始吵的时候,乔永贵两口子还要管上一管,说上一说。可是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唯一的儿子的媳妇儿,另一个是自己的亲亲的闺女。即便嫁出去了也是自己的亲闺女。况且她在夫家过得不好,乔永贵两口子心里头也要可怜她些。所以,基本上教育两人的时候,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这下好了,乔秀春和乔周氏就更加谁都不让谁了。这吵的次数多了,乔永贵两口子也疲了,由的她们闹去。因此才有乔珍今日到延平侯府里来听到两个人吵架的事情。
“爹,恕我多言。你们还是要管一管她们。这堂堂的侯府之家常常这样吵闹,底下的下人们会怎么想,怕是会看笑话了,心里定然不把主子们当回事儿。而且秀春本就不该常常的回娘家,她越这么做,在那边夫家越难处。本来我不想说这些,但是想一想秀月都已经没了,剩下这个妹子,还是想她好。所以多一句嘴。您可千万治家要严,否则哪一天出了事情可就后悔不及了。”
乔永贵听乔珍这么说了后,也开窍了,就说:“我以前都不管内宅的事儿,想这是妇人家该管的。不曾想你母亲却是管不好,这自从秀月走后,病了一场,更没精力管了。如今听了你的这一番话,才醒悟过来。一句话,家不宁则国不宁。如今正是国不宁的时候,要是家再不宁,正如你说,哪一天祸事临头也不知道呢。经历这许多事后,我呀真是怕事了。我一定听你的,把这家里上下好好管起来。”
“这就好。爹,你也要保重,我看你今年鬓边多了好几根白头发呢。”
“唉,老了,操心,这一两年流年不利,国家纷乱,心里想的事情也多,这白头发就蹭蹭地冒出来了。”
“等到战事结束了,就能好点儿了。我公公也和您一样,这一年来多了不少白发呢。”
“我看这战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还有的仗打呢。”
两父女又絮叨了一会儿,乔珍就告辞回府。到四月,从乔二奎那边传来消息,乔黄氏到底是没有好起来,病重。来通知乔珍了去,等她赶到的时候,乔黄氏已经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