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被开门声吵醒,起身披上大衣出门,只见苏大国正在跟两人说着什么。
这两人在一辆绿色挎斗摩托上,开车那个上身穿着皮夹克,一看就是苏联的好货;另外一个在挎斗里,看何帅出门,正迈腿下来,带着狗腿子的骄傲。
何帅打量这挎斗子,脑海中确实有些印象。
前世,他就见有人开过这个四处威风,连斑驳的漆都一样,可他明明记得,这是钱小拿的。
那货不知道跟他显摆过多少次,何帅当时还讽刺过他“跟挎斗子结婚生孩子算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有多混蛋,苏媛媛离世后还能阴阳怪气别人。
记忆被北风暂时带走,只见苏大国转回身,低声对何帅说:“他自称……魁哥。”
何帅嘴角一扬。
该来的早晚要来,就是这人来的着实晚点,让他计划都往后推迟了。
穿皮衣那个就是“魁哥”,个头不小,但跟何帅比还差点。
基于前世对身材的认识,何帅认为他们这一辈里,许多人个头不够都是因为生长期没有足够的营养。
比如他,是家里独苗,在计划生育政策落地前,也是少见的,虽然父亲早逝,可母亲从未缺过他的营养,才长的这么高。
那么眼前这个,该是家里条件不错,吃的比别人好些。
窗户透出的灯光映照在雪地,何帅上前一步:“久闻大名啊,小魁子。”
魁哥本名范柏林,因自小长得魁梧,便有“魁哥”之称。
范柏林斜眼何帅,又瞅了瞅苏大国,开口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是来找何帅的,你要是懂事,就赶紧给我滚!”
一见是个三十来岁的人,说话还这么不着调,何帅就忍不住想笑,苏大国却担心地要命,大身板子唰地一下子就护在何帅跟前,厉声说道:
“我是他哥!有啥事跟我说!”
跟范柏林来的那个朝递上淬了一口:“呸,你算老几?跟你说的着吗?!”
何帅踱步到苏大国旁边,对着俩人不屑地一笑。
“骑个挎斗子就人五儿人六儿地呢?我倒想知道,你为啥找我?难不成是来陪我兄弟医药费,和三轮车钱的?还是,让我带你去派出所自首?”
范柏林微眯双眼,狠狠地拧了下油门,挎斗子发出一阵刺耳轰鸣,挑衅地望着何帅,仿佛下一秒就会撞上来。
能自称“某哥”,还盘踞一方的小混混,都是有点头脑的,何帅相信他不是个鲁莽的,绝没有傻到这就往上撞。
“哼,怂包!怕给片警上眼药?里面有人是吧?”
被说中的范柏林浑身难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有种儿找个地方咱说道说道!”范柏林目光狠砺,瞥向黑暗处的角落。
这就像这种人的作风了,但激将法于何帅而言,那就是听儿歌一样。
眼下还没有监控,在正街大马路打仗斗殴,那绝对是脑袋进水了。
马上就要当爹的何帅可不准备跟他们动粗,当即摇头:“找个没人地方揍我一顿?我傻啊,白白给你揍?!你要是有种儿,跟我走,证明你厉害不是因为有人罩着。”
这句一出,范柏林立马就愣住。
这啥套路?他咋不上钩?兄弟们不是说他收拾那老诬赖时挺狠的吗?
自己的后台,难道他也清楚?
何帅仿佛读出他心中的犹豫,又上前一步逼问:“怎么,不敢了?看来我叫你小魁子也没叫错。”
看这样的黄毛小子跟自己这么嚣张,刹那间,范柏林的理智被何帅击破,登时又拧了拧油门:“谁不去谁王八!”
何帅将手臂伸进袖筒,直接拉扯范柏林的手臂,把他从车上拉下来:“既然跟我走,那就得我开车。”
范柏林一脸懵地被拉下来,一双皮鞋踩在雪地上,多少有些冻脚。
何帅跨上摩托,头一歪:“上车啊?咋地?怕我往沟里开?呵呵,没想到你挺怕死啊!”
“谁特么怕死!”范柏林说着,一屁股坐进斗里,何帅嘱咐苏大国关好门窗,扔下范柏林带来的小弟,突突突就开着挎斗子远去。
挎斗子的速度很高,范柏林死死抓住把手,想说让何帅慢点又不能开口,索性心一横,大不了两败俱伤!
前世,何帅就特别羡慕别人的挎斗子,那可是特殊渠道才能弄到的,后来又被禁用,这一世既然摸到了,自然要好好过过瘾。
在大马路上飙挎斗子,爽!
不一会儿,车就停了下来,何帅斜眼看范柏林:“下车。”
“咋地,你不是要跟我单挑?”魁哥难以置信,他们此时依旧在灯火阑珊的大马路旁。
“哈哈哈哈……”何帅大笑,示意旁边的饭店:“傻x才没事去打架,我可得先吃饱了。”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拔下钥匙,自然而然地揣进自己大衣兜里。
“小何来了?”迎宾楼的服务员,熟络地打着招呼。
何帅看眼还在门外的范柏林,大喊:“咋地,大老板,舍得了命,舍不得钱?”
一身皮夹克的人被人当众这么说,范柏林脸色立刻就挂不住,开门就随何帅进来。
两人坐下来,正是饭点,屋里很热闹。
迎宾楼是源县最好的饭店,能来这边消费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何帅数出几个菜,然后问范柏林:“都有摩特车了,也有钱付账吧?”
眼下有摩托的人,比三十年后有小轿车的还少。
何帅的音量可不小,周围人就算不侧头,也要侧目,再看范柏林搭在椅背的翻毛皮夹克,大小是个老板啊。
范柏林略愤怒地望向何帅,感觉自己上了当,可是此时此地发作,定然要被人笑话。
兄弟们以后怎么看自己?吃顿饭的钱都舍不得!
“有!你尽管点好了,死前当然得吃点好的!”范柏林声音不大,冷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何帅随意地给自己倒大白梨:“你一天天喊打喊杀地,到现在几条命在身上?”
范柏林点烟的手忽然停住,抬头看这二十出头、却但比天高的青年。
他眼神里的阴郁,何帅不经意地一瞥,一览无遗。
虽然但是,这对何帅依旧没有一丁点作用,他自顾地端起大白梨:“要混就混个样子出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见天为难三轮车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钱小拿有啥瓜葛呢!”
刚把烟放嘴里的范柏林再次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