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笑呵呵地放下玻璃杯:“该不会——你是那黄毛小子罩着吧?哈哈哈……我说怎么无缘无故找我麻烦,原来背后金主是钱小拿啊!话说回来,他爹人脉不错。”
想到这儿何帅就忍不住笑。
钱小拿?地缸的五短身材,整个就是周星驰电影里反面谐星,却能对“魁哥”呼来喝去。
“你笑什么?”范柏林索性掐灭烟,烦躁写在脸上每一个雀斑上。
“哈哈哈……没啥,就是想到你跟钱小拿卑躬屈膝的模样……哈哈哈,要不你去松江找桥四得了——啊,人家不见得要你。”
桥四,超级大流氓。
何帅句句都戳范柏林心窝子。
范柏林攥起的手将香烟攥碎,忍无可忍时,他猝不及防地朝何帅的头就是一拳过来。
何帅早有防备,倏地起身将他手打到一侧,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将那杯大白梨泼在范柏林毛衣上。
两人力量相当,若真动起手来,谁都没有十足胜算。
动静惊动了用餐的人,几个没戴大盖帽的大盖帽站起来大喝:“谁要闹事?!”
何帅悠然落座:“不小心碰了杯子,没事。”
服务员忙过来打圆场:“啥事没有,啥事没有,都是常客,误会一场。”
范柏林起身要走,这才发现车钥匙还在何帅那。
他朝何帅伸手:“钥匙给我。”
何帅戏谑地一笑:“着啥急,让钱小拿那瘪三去找我大哥要,你回去直接跟他说我拿的就行。”
顿了顿,何帅又添了一句:“不过你们可得快点,我大哥就要去云南了。”
范柏林骤紧眉头,回头看一眼,却见那几个大盖帽还盯着这边,无论如何不能此时发作,为俟机拿回钥匙,只能隐忍着坐下。
“你大哥又是哪个瘪三?”范柏林不紧不慢地问,倒有个大哥的派头。
何帅哈哈一笑:“我大哥可不是瘪三,是马三。”
“马三?”范柏林疑惑地重复一句。
这人他当然听说过,都是道上混的。
范柏林这帮人,就是坑点钱,骗点钱,做买卖不守规矩,打个架而已,可那马三人狠还有不良嗜好,交际的人特别复杂,可不在他的结识名单里,而且也不知道他还有小弟。
范柏林怀疑地打量何帅,这人看上去可是活蹦乱跳,一点不像马三那种人。
不过,刚入道的也说必定。
何帅从衣兜里摸出珍藏许久的半截万宝路,夹在两指间,装模作样地想要点上,正好服务员端来溜大肠,便顺势将烟放在一旁,捉起筷子大快朵颐。
服务员趁机跟俩人说:“老板说了,别瞎闹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赠你们瓶玉泉方瓶。”
何帅嘿嘿一笑:“我魁哥肯定不能闹事,他可是懂事的人。”
范柏林微怔,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帅在别人面前竟然喊自己“魁哥”,好像关系多亲一样。
范柏林更加疑惑和担心,这小子城府极深,能给马三当小弟,也不是没有可能。
菜上齐,何帅几次跟范柏林说话,那边都低头不作声,就是一个劲儿地吃,何帅还恭恭敬敬地给他倒了好几次酒。
不过,何帅的一张嘴不是光用来吃肉的。
他一会儿狠劲儿夸马三,一会儿狠劲儿骂钱小拿,范柏林虽然不搭讪,但何帅看他的微表情就猜个差不多。
何帅见他这干饭的猛劲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米饭都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是想多吃一口算一口是吗?你这是比葛朗台还抠啊!这顿可是你请。”
范柏林狠狠瞪何帅一眼,自己也噎够呛,手中的筷子却依旧忙碌。
何帅笑够了,也吃不下了,就看范柏林在那狼吞虎咽。
霎那,一个念头冲进何帅脑袋:这货该不是想要吃饱就溜吧?
何帅忽然就咳了起来,咳咳咳,看样子难受地要命。
何帅起身,指了指吧台:“我……我去倒杯热水……你……别都吃了……给我……留。”
说着,何帅就起身离开,而范柏林压根也没抬头,每一筷子都精准地捉住盘子里的荤腥。
饭店外面,传来熟悉的发动机声。
范柏林这才惊觉地直起腰身,一看何帅连大衣都不在了,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何帅骑上挎斗子,兴高采烈地在大马路上驰骋,一路高歌,享受冷风吹面的滋味,一直开到马三家胡同深处,顺手还把钥匙也丢进院子。
虽然他也不耻这种行为,可这俩人都是劣根性,都是危害社会的,他俩一旦打起来,那简直是为民除害。
当然,最必要的证据,还是要交去为民除害的地方。
还不到七点,何帅就迈着轻松的步伐到家。
挑拨这种事,还是要提防人报复,马三那可是亡命徒。
这些日子苏媛媛肚子越来越大,何帅每天都要围着肚子给女儿胎教,唱歌,说故事,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乐此不疲,这会儿刚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一抱母女俩。
距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何帅只要没有急事索性也不打算出门。
第二天,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何帅吃过早饭,去找了赵淼,俩人一起去了管片的派出所。
何帅将珍藏许久的半颗烟放在桌子上,说这烟好像有问题。
民警十分警觉,当即就跟何帅问这烟的来路,并让人送去局里的化验科。
几句话,何帅就把对马三的怀疑说来,赵淼也把自己如何被骗去云南的事又说了一遍。民警分析透彻,说马三应该就是常去那边,顺便拐了赵淼去卖钱而已。
赵淼做梦都没想到,骗自己都是人家顺带手的事儿。
一切都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不过全国对这种事打击力度都很大,局里已经把管片所给排除在外,刑侦科长陆昊亲自带队等候。
又过了两天,冯进忠一大早就给何帅打电话过来,问他那天在马三家呆了多久、都干什么了。
何帅如实说:“没呆多久,说几句话就走了。”
“没抽他给你的烟吧?”冯进忠急切地问。
“我早戒烟了。”何帅如是说,反而问冯进忠怎么了。
冯进忠叹口气,说马三被抓去了,拼缝的事儿说不定会说出去。
何帅否定:“他身上的事可不是拐卖和拼缝这么简单吧?”
电话那端的冯进忠显然顿了顿,之后支支吾吾地说:“我一哥们,今天打电话给我的,说有个叫马三的进去了,审讯时说咱俩来着。”
“没事,咱俩跟他又不熟。”何帅安慰冯进忠,想必他是担心收拾马三追工程款的事被抖落出来。
下午,就有人来请何帅去配合调查。
他们要的,只是何帅的证词,另一桩打架斗殴的案件,跟马三有关联,正在审理中,正好也提到了何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