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帅下车来到面包车跟前，让司机坐副驾驶。
司机一开口，何帅就明白了。
敢情这是个江浙地区来源县做验光配镜的老板，冰雪路面开车的话，也就能开成这个德行。
倒车，挂挡，油门离合，何帅动作一气呵成，面包车从平地就开始加速，等到坡上时，给足马力，一口气就登顶，完美完成冰雪路面爬坡。
司机千恩万谢何帅，非要送何帅一副高级雪天太阳镜，何帅又叮嘱他回程下坡时务必小心，之后才一路小跑回到车上，这一路才畅通起来。
“有胆识有谋略，你就是咱们源县诸葛亮啊。”孔炳宗打心眼里夸赞。
戴上太阳镜，遍地的银白就不再反光，何帅嘿嘿一笑：“这是个南方老板，他这样磨磨蹭蹭，耽误我给媳妇买貂啊。”
何帅回忆，源县配眼镜的店，好像都是浙江过来的，那会儿配眼镜也是相当贵了，这群人没少赚。
要说，先富起来的人，要么有头脑，要么能吃苦，要么二者皆备，此时的都想端铁饭碗的东北人，还尤其不理解背井离乡去赚钱这件事。
两人一路到商场，听说是某某介绍来的，营业员赶紧带两人去了仓库。
“都是昨天才到的，我们也就刚清点完。”营业员笑吟吟介绍。
何帅和孔炳宗两人眼睛直放光，走进这仓库里，左看又选，可惜自己也不懂，选花眼后只得请营业员帮忙。
孔炳宗的要求就很简单，贵，好看，颜色扎眼，别人没有的，最新款的。
何帅的要求也很直接，长款的，轻巧暖和的。
孔炳宗听何帅说完，见营业员似乎不太理解，打趣地解释：“我兄弟媳妇长地跟仙女似的，就是穿一身狗皮袄，也比普通人穿貂好看一万倍。”
何帅呵呵一笑：“也不算夸张。”
营业员见识多，虽然何帅穿军大衣没有老板的派头，但看那气质，也是平凡之人。
她瞬间被逗乐，用心地给两人分别推荐了几款，两人乐滋滋地选好后，营业员就带两人去商场开票。
本来以为只能卖出一件的营业员，见穿绿色军大衣的小伙子也选了件价值不菲的大衣，其实也惊讶不已，便客客气气地让两人在柜台处等她，她帮忙去开票交款就行。
这时候的商场还没有敞开式的，也没有给顾客休息的椅子，俩人就站在那等着，翘首期盼的同时，互相吹嘘对方的眼光。
玩笑的时候，何帅掏出开车时避免积雪反光的太阳镜，戴上后模仿t台走秀，甩着军大衣从这边走到那边，给孔炳宗解释什么叫“模特步”。
何帅折回来时，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陈潮生打扮地如同春晚唱《我的中国心》那个歌手，儒雅地挽着女伴，在精挑细选柜台里的貂皮大衣。
他的女伴比庞丽巧可年轻多了，人看上去也足够轻浮，再听口音，地地道道地松江话啊。
孔炳宗对他也有点印象，只可惜陈潮生初来乍到，看谁长相都差不多，根本没认出孔炳宗，而何帅带着墨镜，他也没认出来。
何帅的大身板子挡在最贵的那排柜台跟前，两人越走越近，悄悄话也听了个大概。
“甜心……”、“娶你……”、“移民……”、“做太太……”各种指向性非常明显的词进入何帅耳朵。
陈潮生，你这老家伙，还真是不要脸啊。
这美女眼光挑剔，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趁她，陈潮生倒是大方，劝她买这个也行、那个也行，意思就是穿啥都好看。
想起庞丽巧那件旧大衣，还有她满眼星光，以及庞丽巧带给苏媛媛的自信和快乐，何帅恨不得立刻就把这老头扔出去冻成冰棍。
那年轻女孩子欲擒故纵，动作轻佻，跟陈潮生亲昵无间，但何帅觉得论错的话，必然陈潮生是罪魁祸首。
此时，何帅手肘搭在柜台上，玩弄着孔炳宗的车钥匙，哼着“冬天里的一把火”。
“不买麻烦让一让！”女子不耐烦地伸手扒拉何帅。
何帅那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是白长的？他就像没听见，在原位置一动不动，墨镜后的目光，捕捉两人的每一个神态和表情。
见何帅不动，这女子登时火气就上来，指着何帅大骂：“看你也买不起，一个臭开车的，赶紧给我起开。”
“就你买得起？！不会是卖完就来买吧！”
何帅的话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巧在一个脏字没有。
陈潮生听不懂，但他看得懂。
女孩气地直接想问候母亲到祖宗十八倍，但是担心自己形象全毁，便硬生生忍住，转过身跟陈潮生撒娇：“这人欺负人家啦，你管不管啦？！”
这标准的东北胡建腔儿！
陈潮生倒是不急，只是喊旁边的营业员：“你们就这么做生意的？把真正的客人拒之门外，让一个无关人等在这里捣乱？”
营业员瞧眼何帅，这不就是刚才让同事拿钱去柜台交款的大款吗？虽然松江的营业员以以貌取人著称，可这里的营业员素质还不错，从没有瞧不起谁。
营业员也看出陈潮生二人不正当关系，总不能为一单未知买卖得罪刚花钱的顾客，便敷衍地将大衣拉到两人这边：“这不一样看。”
女子好不容易榜了大款，还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种踩人的机会？
“不行，这边柜台都是旧款，我就要去那边看新款。”
营业员无奈地叹口气，颇有些不耐烦，陈潮生眉头一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华侨，买的起！”
“谁瞧不起你了？”营业员翻着白眼，懒洋洋地挪步到何帅这边。
“老弟啊，你往那边让一让，行不？”营业员商量何帅。
何帅玩味地一笑，往边上挪了最多一尺的距离，之后依旧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太阳镜的好处不仅是装逼。
陈潮生和那女子知道何帅分明就是在往死里看自己，却没有证据，即便浑身不自在，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孔炳宗也凑过来，加入“观看”队伍，这令两人更加尴尬不悦。
陈潮生实在忍不住，开腔质问：“你们家都不保护顾客隐私吗？任凭无关的人在这儿看？！”
营业员嘴角一斜：“怕人看啊？怕人看别出来啊！”
路过的人忍不住戚戚地笑，在东北这个时候，还没有“小三”或者“包养”这样的词，“破鞋”“小蜜”这样的字眼儿偶尔在空中传播，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说的。
营业员也看出这年轻女孩子非买不可的心态，故意激将了几句，果然，很快就选好一件价格较高、颜色艳丽的貂皮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