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对面那黑漆漆的沉重铁门被打开了,林夏顺着那苍白的手朝上看,看到开门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他形容枯槁,阴郁的眼内射出悲伤的光。
大约他被囚禁的时间长了,那双眼陷入了流沙一般的眼窝里。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陌生人靠近她,好心好意的关怀。
林夏点头,“这里是哪里啊?”
“这就是共济商会了。”男子长叹一声,林夏观察到他面色铁青,用力攥着拳头,似乎心头翻滚着炽烈的火焰一般。
林夏从来没听过什么共济商会。
被这中年男子搀起来后,林夏趔趄到后院,她发现后院也是一色的黑,这里的黑扑面而来,很显然这黑是人家创造出来的。
让被囚禁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看不到希望。
等林夏到后院,却看到后院还有一个青年人,那人衣服也脏兮兮的,他看到林夏到来,浩然长叹。
紧跟着,林夏看到屋檐下悬挂了不少尸体,从状态分析,这是一群自杀者,他们将自己痛苦的悬挂在了门廊上,风吹来,尸体脖颈后的绳索咯吱咯吱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林夏没说话,恐怖反而氛围感让她愣怔住了。
那中年男子道:“我叫孙诚,本是和平县首富,半年前我被一群强盗一般的人稀里糊涂带到了这里,我来的时候这里人多势众,但陆陆续续的,众人都自杀了。”
可见这里的生活是多么压抑。
“他们……”孙诚指了指那些尸体,“曾经都是如此生龙活虎,他们很有做买卖的能耐,都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但最终也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林夏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紧跟着自己刚刚来这屋子时候看到的男子狂奔到对面,她义无反顾的,破釜沉舟的将头撞在了对面坚硬的墙壁上。
但听嘭的一声,脑浆子喷射了出来。
林夏的确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有亲眼目睹人自杀的一天,以至于那滚烫的红红白白的脑浆子喷射到面颊上的时候她手足无措,就这么沉默的盯着这一切的发生。
等那尸体僵在地面,林夏这才木木的伸手将面颊上的东西擦拭掉了。八壹中文網
她发现自己的下巴止不住在颤抖。
“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了,明日开始他们会让咱们给他们赚钱,实际上……”孙诚长叹一声,“咱们始终会沦为他们赚钱的工具,仅此而已。”
林夏呆愣的坐在了黑漆漆的墙角,只感觉黑暗从四面八方侵袭了过来,只感觉一股冷意顺了地面丝丝缕缕蔓延过来,那冷意顺着脚底板扶摇直上,进入躯体,又从天灵盖就这么飘走了。
她失神的坐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屋檐下吗随风飘荡的尸体。
此刻,林夏似乎想到了什么,耳畔回荡着孙巧云的声音,“夏夏,求求你了,你要救一下我爹爹啊,我爹爹他落在了坏人手中。”
在此之前林夏从来没见过孙巧云的父亲,但就孙巧云曾告诉过自己的,他父亲乃是和平县第一号首富,她从小生于腰缠万贯之家,可恶衣食无忧,她父亲就叫孙诚。
林夏终于平静了下来,“阁下就是孙诚?”
“是。”
“阁下是辛酉年腊月十三号失踪不见的,在这里已被囚禁了七个半月了?”林夏追溯了一下孙巧云告诉自己父亲消失的日期。
孙诚诧然看向林夏,“你如何得知?”
“实不相瞒,我和令嫒情同姐妹,她叫孙巧云不是?那时我们结交,她介绍了不少主顾给我,她的白发病还是我治疗的,后来您消失了,我们就一直相扶相携在沁水村做买卖,再后来咱们做大做强了,如今已到了小镇。”
闻言,孙诚眼含热泪,涟涟的泪水顺着面颊扑簌簌滚落下来,他伤感极了,哽咽道:“那时候我日日传授她生意经,她从来置之不理嗤之以鼻的,如今却也成了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孙姐姐热衷于做买卖。”
望女成凤。
这对孙诚来说的确不失为温暖的慰藉。
“千岁是端王?”林夏看着一排排尸体,疑窦丛生的问。
“是,”孙诚感慨万端,“明日刘瑾那畜生就会来找你,到时候一切不言自明,咱们已是牺牲品。”
闻言,林夏点头,“那也是迫不得已,你帮他们做买卖了?”
“权宜之计。”
毕竟,他需要活下去。
“可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这……”
孙诚沉默了,停顿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最高明的买卖人,都是在用头脑赚钱,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利用人们一夜暴富的心理,制定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只需要拉帮结派就能赚钱。”
林夏不寒而栗。
孙诚眼睛豁亮,他需要将此事告诉给尚未被蒙骗的聪明人。
“我告诉他们,此乃合作双赢!在商会中什么东西都没有,拉来的人越多就越能赚钱,能拉来一个人,级别就是黑铁。”
“五人为一组,等到五人时候,黑铁变成钨钢,能拉来十个人,钨钢变黄铜,二十人的……黄铜变白银,三十人的白银变黄金,人们只需要永永无穷去拉人就好了。”
抛开作奸犯科坑蒙拐骗八个字不说,这的确是赚钱最为厉害的终南捷径。
“如今在小镇,不少人都没入陷阱,有人明知此乃骗局,但却趋之若鹜!有更多人对此一无所知,坚信可以赚钱,真愚蠢!”
林夏长叹一声。
之前就听说小镇流行一种赚钱模式,当时她认真仔细揣摩过。
大夜弥天!
林夏发现此乃蝇营狗苟的骗局,奈何投资者不这么认为,他们沉浸在一夜暴富的幻觉里不可自拔,哪里知道欲望早将他们吞噬到了危险的泥淖和沼泽。
“我们要瓦解这个集团。”
“到时我站出来,我却……”孙诚看向自己的手掌,似乎看到了流淌在手掌心的斑斑点点的血液,他长吁短叹,“自作孽,不可活,到时我自裁就好,此事与人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