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沈如娇此言一出,本想避而远之的众人,忽然就转了心思。
若是沈如织诚如她所言,那么便犯下了欺君之罪。
或许,将沈如织的罪行揭开,皇帝是不是就会神思清明,召见她们了呢?
一旦想法成型,便如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
沈如娇主动请缨,要替姐妹们好好教训下沈如织。
沈如织接到请帖时,表情很是平淡。
“我家主子说了,沈大小姐若是不来,便是不给我家小主颜面,现下是恭恭敬敬地邀您过去,若是您不赏脸,那就只能拖您过去了。”
小宫女趾高气昂地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春桃气得咬牙切齿。
沈如织眸间闪过一丝狡黠:“去,为何不去?”
沈如娇依照得了众妃嫔的默认,心里很是得意,于是在偏殿里像模像样地准备了茶水糕点,等着沈如织赴宴。
沈如织着一袭女官官袍,眉眼间尽是淡然。
落在沈如娇眼里,愈发衬得她像一个跳梁小丑。
沈如娇暗暗握紧了茶盏,轻笑:“长姐好大的官威,让诸位娘娘好等!”
此言一出,将矛头对准了沈如织。
诸位娘娘全投来恶意的目光。
沈如娇则得意地坐在一旁,啜了一口茶。
事情,简直越来越有趣了呢。
不料,沈如织只是淡淡开口:“方才太后娘娘宣我觐见,看小主的语气,是我应当先拜见你,然后再去见过太后娘娘吗?”
此言一出,沈如娇被茶水呛到,跳起脚来:“自然是要先拜见太后...你这是故意将太后娘娘搬出来么?”
“是又如何。”
沈如娇被一噎,自然不如何。
只是这口气有些咽不下,沈如娇眼睛一眯:“这几日你往慈宁宫去的勤,殊不知给太后娘娘灌了什么迷魂药!就连陛下也不召见我们,你敢说,其中,不是你在作祟?”
沈如织想把她的猪脑子掰开看一看,没什么能耐倒先学会搬弄是非了。
“依你的意思,是陛下昏聩,被人三言两语便操控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色惶恐,纷纷站不住脚。
她们乐意看姐妹俩开撕,却不敢将祸水引到自个身上来。
其中有一个小妃嫔,实在看不过去,上前道:“如娇姐姐,陛下和太后的眼光如何能分辨不清,倒是姐姐一心为难你长姐,不知要将你们沈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沈如娇脸色瞬间涨红。
开口之人是兵部侍郎的女儿,其父前途蒸蒸日上,她不可轻易得罪,只是讪笑:“我...我与长姐能有什么龃龉,开个玩笑便罢了,瞧、瞧你们一个个脸色苍白,真是的,今日我宴请各位,还请各位给个面子,咱们一同喝茶闲话,打发打发时光。”
众人看着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里极其不舒服,顿时熄了旁的心思,纷纷借口离开。
沈如娇没能得逞,气得眼泛泪水,殊不知,今日这一场冲突,被人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当夜就被贬去了冷宫。
诸人皆后怕的紧,若是当时踏错一步,怕眼下进冷宫的还有自己。
于是,经此一事,得知太后明晃晃偏爱沈如织的态度,更是不敢再生出旁的心思。
只是入宫数日,小陛下尚未召见任何人,这让诸多嫔妃心中,很是不快。
沈如织的差事相当清闲。
挂着个女官的名头,平日里也就是去陪太后聊聊天,吃穿用度一样不愁,进宫半月,生生胖了一圈。
是夜,沈如织忽然被容卿宣到议事殿。
小皇帝方落笔将奏折批完,便瞧见阶下杵着一个人。
“沈姐姐?”
月光如华,容卿慵懒地看着书,闻言,淡淡瞥了小皇帝一眼。
宣珺顿时止住脸上的神情,肃然道:“你有何事?”
容卿开口道:“从今日起,她便是你的随从。”
沈如织猛地抬头,这是何意?
让她当小太监?
为什么呢?
仿佛看出来她眼中的不解,容卿缓缓开口:“陛下年岁渐长,身边得有人伺候。”
三言两语,沈如织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窗外繁星点点,微弱的烛光将整个寝殿照的影影绰绰。
沈如织低眉:“陛下,臣为您备好了热水。”
小皇帝颔首,一行太监将浴桶抬进来,沈如织伙同几个太监将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手探了探温度,净手道:“陛下,请更衣。”
小皇帝自始至终也没多说一句话,仿佛精神不济,很是疲惫。
沈如织私下里想着,毕竟才是个八岁的孩童,平日里要逼着自己长大,装模作样地保持帝王的尊严,又要听那个容扒皮的安排,学这学那,时不时还要面对他的冷脸。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的境遇也并没有那么惨。
她更同情小皇帝了。
小皇帝沐浴需要半个时辰,沈如织闲来无事便溜到了殿门口。
天际黑沉沉的,一望无垠。
这么久了,也不知她的病友如何了。
正在此时,头顶上忽然出现一道冷冽的目光:“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她内心猛地一跳,容卿这个扒皮不是回去歇着了吗?怎么大半夜又溜达到此处?
这是该有多不放心小皇帝?
“这话应该问容大人吧?你此刻不在府上休息额,你来宫里扮鬼干嘛?”
果然,容卿的脸色更黑了。
“你要是想尽早去乱葬岗,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寒风乍起,沈如织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她往一侧挪了挪:“容大人,今夜星光甚美,不若你坐在这里赏一赏?陛下要出浴了,我得去伺候。”
她的眸光亮湛湛的,细细看来,琼鼻樱唇,煞是精致好看。
鬼使神差,容卿抬手,扯住她的衣裳。
两人同时一僵。
顷刻间,容卿便松开了手,目光扫向远处。
沈如织当他嚣张惯了,并未多想,起身拍了拍尘土,便迈入了小皇帝的寝殿。
风尘仆仆,带着一丝寒气。
沈如织立在门口扑扇之后,才笑着进去:“陛下,您快些穿上龙袍,夜里凉,别冻着。”
那一句又软又温柔的话,似阵阵春风,隔着门柩,堪堪送入他的心坎,直达心底。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