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开过了来凤乡的主街。
经过蓝鸟旅社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柳媚仪跳下车去结账退房。
退完房，她把两包行李扔上了后斗的货厢。
扔完，对丁远说了声：“等会儿再关门。”
就又跑进了旅社。
过了一会儿，她提着一个大蛇皮袋出来，抛向货厢内的丁远。
“这是啥？”丁远连忙接住。
“被子，夜里后斗会冷就裹着被子。”
货车继续朝前缓慢行驶。
到了财政所门前的关卡时，车再次停下。
白天那位代征员从大门里面怕跑出来，按下手动按钮，关卡道闸慢慢升起。
柳媚仪朝代征员喊了一句：“接住！”
一个小盒子似的物品从车窗飞了出去。
代征员身体一侧，伸手接住了。
那是一包阿诗玛香烟，一包烟的钱能买上十多斤肉，够买八条鹭江香烟。
柳媚仪的行李包上层放着一整条的阿诗玛。
这是她每次押车时必带的物品。
大货车在沿途的每个关卡被拦下检查的时候。
她都会给关卡里的人一人扔上一包阿诗玛，然后再递上一份税票和放行条。
每次一路上她都是顺利过关。
随着货车一路颠簸，终于开上了通往昭市城区的平坦大道。
半夜里。
货车停在了果品公司大门前。
门卫大爷被刺耳的刹车声惊醒。
他打着手电筒、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嘟囔着：“没听说今天夜里有货到呀，这谁的车呀大半夜的吵吵吵。”
柳媚仪跳下车。
后斗货厢里的丁远也下来了。
“大爷，是我。”
柳媚仪娇滴滴的声音令大爷瞬间清醒。
“哎哟，是柳老板，你不是后天发车吗？”
“事情有点儿变化，提前了。”
“哦哦，那我开门。”
大爷连忙跑到里面，丁远也跟进去：“大爷，我帮您。”
大铁门很重。
大爷一个人开有些吃力、动作也慢。
丁远抢着过去打开大铁锁，把两扇大门打开了。
货车开进去，一直开到笋干仓库门前停下。
丁远和柳媚仪快步追到仓库门口。
柳媚仪安排司机到楼上王根福的休息室去睡觉。
她则匆匆打开仓库的门走进去。
丁远也连忙跟在她身后。
“你这会儿要睡觉嘛？”柳媚仪问。
“暂时还不想睡，一路上睡着了，这会儿很清醒。”
“那好，咱们盘点一下仓库的笋干，看看精品能挑出多少。”
“临时挑？”
“对，临时挑。”
丁远内心纳闷儿。
在来凤乡的时候，见柳媚仪那么硬气，说走人就真的发车走人。
他还以为她心中有数，知道果品公司仓库里有。
没想到她也是个冲动起来会赌气的女孩儿。
“你看什么看？”
面对丁远狐疑的目光，柳媚仪满脸不悦。
她感受出了他的疑惑。
“我的确不知道咱们这仓库具体能挑出多少精品笋干，但是我知道数量只会多于三千斤。”
“啊？”
“啊什么啊？不相信我？”
“相信。”
丁远的语气并没有那么肯定。
但是他总不能说不相信吧？
否则，又会惹得这姑奶奶一顿斥责。
“相信就好，开始啊！”
柳媚仪说干就干，她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似的。
明明在来凤乡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这大晚上的赶进城又是一路颠簸。
她却像个上足了发条的钟表，时刻都动力十足。
“我来挑拣，你负责把堆放在墙边的那些笋搬到中间来。”
柳媚仪分工明确。
她知道丁远并不懂得如何分拣笋干的品质和等级。
与其让他挑错了，还不如让他帮忙打下手。
丁远手脚麻利地把笋一堆一堆，全部用小推车拉了过来。
“媚姨，你教我分拣吧？”
他也想学学如何分辨笋的等级。
虽然在来凤乡她已经粗略地教过自己一些皮毛。
但是像这种紧要关头正儿八经地分拣，他还真的没有太大把握。
怕自己分得不好，会砸了王大哥和柳媚仪的招牌。
“现在时间紧，以后我再详细教你吧，这东西也不是光几句话就能教会的，你先做别的。”
“那我做啥？”
“你就……”
柳媚仪抬头看了看堆成山的笋，说：“你就把我挑拣出来的用铡刀切割修理。”
“好。”
这事儿丁远见过。
他们村里每年冬天晒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用柴刀把一些笋多余的根部切去。
“我教你，像我这样做。”
柳媚仪拿起一片笋，用铡刀修剪了一番。
“看见没有？就是把老的根部、多余的、外形难看的根部切除，外形要修得好看。”
“我懂了。”
丁远悟性极高，看一遍还真看会了。
连续切了几片笋，柳媚仪检查了一番，很满意。
她是一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事事都要办得妥帖才行。
能让她满意还真是不容易。
这就证明了丁远的确做得很好，这让他信心倍增。
俩人一直忙到门卫大爷站在门口咳嗽。
丁远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大爷，有啥事儿？”
“你们打算忙通宵？”
“……”丁远看向柳媚仪。
她是老板，她如果要忙通宵，他没有意见。
“不了大爷，我们这就收工。”
柳媚仪也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呀，凌晨两点了。”
“丁远，你先去睡觉，我也去休息，不然白天没有办法干活了。”
“可是笋干还没有分拣好。”丁远指着笋堆说道。
“单靠咱俩三天都做不完，白天王大哥和工人会来做，去睡吧。”
柳媚仪小跑着出了仓库。
门卫大爷也打着手电筒到别处去巡逻。
丁远拿上毛巾和牙缸牙刷，到仓库外的水池边洗漱了一番，才回到仓库躺下。
这人呐，心里头有事儿到点自然就醒。
天大亮的时候，丁远突然睁开眼。
看了看窗外照射进来的光，他翻身起床，迅速穿好衣服。
这时，仓库的门开了。
王根福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名工人。
他一见丁远，就爽朗地笑道：“你小子行啊，听媚仪说你这些天在来凤乡的表现让她觉得很意外。”
“啊？”
丁远不明白柳媚仪说的很意外是好是坏。
“王大哥，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哪里哪里，是你做得很好，连媚仪都在夸的人能差吗？可见我王根福看人很准。”
他拍了拍丁远的胳膊：“好好干，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王大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应该谢你自己。”
王根福看着他：“你刚起床，先去食堂吃点儿，白天你到我楼上的休息室去睡觉，夜里发车。”
“我可以休息一天？那我能不能提个请求？”
“对，在来凤乡辛苦这么久，今天就算放你假了，说吧，什么请求？”
丁远有些感动。
他试探道：“王大哥，我可不可以出门一趟？”
“出门一趟？你要去做什么？”
王根福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