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心中没底,他不知道应该提多少合适。
百分之五是他根据自己的成本,以及预期的销售成果初步估算的。
对于他的小食品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额的支出。
没想到这段长似乎还不满意?
他试探道:“段长,如果您觉得少了,咱们可以……”
“啪!”
段长肥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
茶杯被震得晃起了茶水。
丁远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他是啥意思。
“段长……”
“住口!”
段长站了起来,指着门口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丁远只得站起,但是他并没有滚出去,而是站在原地说道:“段长,如果我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
“我是初次和人这么谈生意,对于生意场上的一些规矩确实一无所知。”
“所谓无知者无罪,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老子包你个头,出去!”段长根本听不进去。
“段长……”
“滚!”
“……”
丁远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更不是会一而再再而三肯一直卑微的人。
他有他的傲气。
尽管为了厂子不能傲然地摔门而去,那也要让对方知道他是带着诚意来的。
“段长,如果您愿意给我一次合作的机会,合作条件由您来提。”
“老子提你奶奶个腿儿!”
段长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作势要朝丁远砸去。
丁远索性站着不动,刚毅的脸上丝毫不怯。
“唉!”
段长没有把烟灰缸砸出去。
而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指着丁远继续怒骂:“你小子是来跟我作对的吧?谁让你来的?啊?”
“什么?”丁远有些疑惑。
难道他看出了是熊英阿姨教他来的?
“谁让你来给老子设圈套的?你小子还太嫩了!”
“段长,我不知道您说这话是啥意思。”
“什么意思?你小子打听打听,整个沪上铁路局对我是如何评价的,啊?”
“……”
丁远还真的不知道别人对这段长的评价。
他只知道熊英阿姨说过,这段长喜欢养生,喜欢高丽参鹿茸这些名贵药材。
他寻思着能收受贿赂的人,还能不要提成?
于是刚才在段长说和他合作能挣到钱的“暗示”下,他临时估算了一下提成的事。
没想到一句话竟然捅了马蜂窝,差点儿被烟灰缸砸。
“有人介绍你来找我的吧?你的介绍人没告诉你老子的为人?”段长质问道。
“……没有人介绍。”
丁远自然不能把熊英给出卖了。
熊英交代过,说是她介绍的只会更惹得这段长恼怒。
“那你怎么知道来找我?”
“我在候车室问了执勤的工作人员。”
“你……”
段长这下没脾气了,但是愤懑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丁远。
丁远就这么与他对视着。
他想起熊英的话,这段长当过兵,是个死硬的脾气,平时很会得罪人。
父亲也曾经当过兵,父亲曾经说过,部队是一个非常锻炼人的地方,培养出来的人个个正直,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相信军人。
这位段长是父亲所说的这种人?
他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难道刚才会错了意?
理解错了段长的言外之意?
他懊恼地吐出一口气儿,脑海里快速地想着对策。
“刚才说的合作取消了,你走吧。”
段长的语气显得有些疲惫。
他朝丁远扬了扬手,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丁远没有走,反倒在他对面坐下。
“出去!”
“段长,我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
他诚恳地低下了头。
无论这段长正直与否,他都要试一试,反正已经得罪了,不怕再得罪一回。
大不了这合作……不做了!
若他是小人,得罪之后想做也是做不成的。
“道歉?”
“是,我知道您曾经是一名军人,我的父亲也曾经是,我不应该误解您,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并且向您道歉。”
“哼!”
段长面无表情地抓起茶几上的一包小笋丁,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转着,仿佛把玩一个老物件儿。
他看着包装上的几行字,“大喜食品厂”端端正正地印在包装袋的上方。
底下有厂名、有配料表、生产批号、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等等。
见他不吭声,丁远弯腰抓起自己的包,朝段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段长,谢谢您刚才的一番话,我先不打扰您了。”
说完,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向门口。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等您消了气我还会来的。
“站住!”
段长厉喝一声。
声音如洪钟一般,震得丁远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恭敬地问道:“段长,您还有事?”
“你这个厂在哪里?”
段长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继续把玩着手中那包小笋丁。
“在昭市桐洋乡肖家埔村。”
“肖家埔村……”
段长喃喃地说,像是在重复丁远的话。
“是。”
之所以厂址会写肖家埔村前埔厂区,是因为前埔在昭市、在桐洋乡的行政地图上没有标记。
自己是肖家埔村人,因此厂址就这么定了。
“为什么会叫这个厂名?”
“您是说‘大喜食品厂’?”
“……”
段长这才抬起头满脸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这是因为我爸叫丁大喜。”
丁远没有多加解释,他不想让人误会有诉苦的成分。
“你刚才说,你父亲也当过兵?”
“是,他年轻时是一名汽车兵。”
“哦?”
段长阴郁的目光里,没有半丝温度,仿佛死水一潭。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笋丁。
丁远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一会儿。
段长指了指刚才丁远坐过的椅子说:“把门关上,坐吧。”
声音轻了许多,仿佛无力似的。
丁远见他这么阴晴不定,心中对与他合作已经没有了啥期待。
这样的人,真是反复无常变化太快,该不会合作之后动不动就朝令夕改吧?
“你的工厂规模怎样?”
丁远一愣,这种关心的话不是一个拒绝合作的人说的吧?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既然有谈判的余地,作为厂方他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他从包里掏出三张黑白照片,双手送到段长面前,“段长,这是我们厂方和车间内的照片,您请过目。”
这三张照片还是业余时间学摄影的吴宇拍的。
吴宇是乡里的笔杆子,《昭市通讯》报刊上经常有他的新闻报道,经常要附上照片。
因此他特意去照相馆学了一些简单的摄影技术。
丁远为了方便向人们介绍自己的工厂,便请吴宇帮拍了几张照片带在身上。
段长接过照片,脸上似笑非笑。
看完,他把照片还给丁远,“行吧,你三天后到多经公司去。”
“段长,您……您同意和我合作了?”
丁远听了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