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见,总有许多的话要说。
在家里住了半个月。
看见兄嫂日子过得辛苦,沈云天只默默记下。
加上从燕城离开前南枝姐和沈大哥给的银子,他如今一共还有十六两。
大哥在徐家的庄子里干活,一个月能有七百文,大嫂在村子里种了两亩地,二嫂在家洗衣做饭,二哥去地主家做长工,一个月能拿四百多文。
两个侄儿去了书院念书,每年得交二两的学费,侄女在镇上的一个绣房学女工,每个月只回来两天。
算了算,沈云天最后拿了十二两出来。
两块大些的银锭混着其他一些散碎银子铺在桌上,看呆了所有人。
“云天,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沈行瞪大了一双眼,其中满是不可思议。
“有我攒下的,还有南枝姐和沈大哥给我的。
这些银子你们拿着,虽然不多,但是也能起个院子出来,我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只能出的起这么些了。”
“你,你把银子拿好,往后你还要娶媳妇儿,爹娘不在了,本就应该是我和你大嫂顶着,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我们撑着,你的银子就好生收着。”
沈行把银锭往沈云天的怀里塞,语气肯定。
弟弟找了他们三年,好不容易相聚了又怎么能拿他的银子?
“大哥,这银子你们收下,院子迟早得修一个,往后豆豆和多多念书娶媳妇儿也都是用银子的地方,虽然妞妞现在去了镇上学手艺,可到底得给她攒嫁妆,我这个做叔叔的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了你们太多,也只能拿些银子出来。
就当,就当是我做叔叔的一点心意。”
沈云天摇摇头,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讲。
在家里待了这半个月,他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并不好。
院子虽然是村子里荒废的,可总归不是自家的东西。
他们又都是外乡人,如果哪天村子里想收回去,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外乡人想融入到一个村子里的,总得有属于自己名字的东西才能稳住了脚。
哥哥嫂嫂如今在这儿落脚,总不好再让他们跟自己一起走。
“云天,你要走了吗?”
一直没开口的沈远看着自己的弟弟缓声问了一句。
小刘氏不明白自己丈夫的话,只疑惑得瞧着他。
小叔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又怎么会走呢?
“嗯。”沈云天点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后才继续解释道:“我遇见了个喜欢的姑娘。
找到了你们我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现在她还在燕城等我,我总不能负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沈云天眼神柔和,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起了禾绣的面容。
女子面目清秀,算不得是多好看的长相,可只要她瞧着你笑,就总能让人失了神。
“那你还回来吗?”
沈行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多了些不一样。
三年时间不长,却也算不得短,他只盼着同妻儿安生过一辈子,可自己这弟弟却还有闯一闯的本事。
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挡了他的路。
“我会带她回来看看。”沈云天说起禾绣,耳尖微微泛起了一丝红。
这一路上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写封信回去,只为了能让禾绣知道自己的行踪。
如今虽然哥哥嫂嫂日子过得平和,可到底有些紧巴巴的,他只想在临走前给哥嫂留下一个能糊口的法子。
南枝姐交给自己的配方他当然不可能拿出来,但是在燕城他也见过许多摆摊的商贩。
他也在邂江城里住了一段日子,如今邂江早就解了宵禁,一到晚上就会摆出许多的夜市来。
若是哥哥嫂嫂也去摆摊卖些什么吃食,肯定会比如今过得好些。
他准备再多留半个月,将这件事同哥哥们说了,再启程回燕城。
如今已然是十月过半,只要他动作快些,还能接了荷香来邂江过个新年。
沈云天心里畅想未来,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的徐天赐却突然没了消息。
知道他喜欢吃自己烤的肉串,沈云天本来还打算再请他吃上一顿饭,结果一等三天也没见他过来。
再看见徐天赐的时候少年一脸疲态,早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年少轻狂。
“沈大哥。”徐天赐就像是遭了霜打的小白菜,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往那儿一坐。
“天赐,你这是怎么了?”
沈云天看他这幅样子只觉得好奇。
什么事情能把堂堂徐家少爷愁成这样?
原是往上张扬的两条眉毛这会儿向下耷拉着,配着眉间的那个川字莫名有些喜感。
“家里出了些事,我爹现在整天愁眉苦脸的,碰见了家里的狗都要踹上两脚,见了我就更别说了,这不,我被他拎着去地里跑了好些天呢。”
小少爷指了指自己沾满泥巴的靴子,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骨头,恨不得直接瘫在地上。
今天也就是因为阿爹带着他来这边的庄子上办事,自己这才有机会跑过来找沈大哥聊聊天。
“这是出什么事了?让徐老爷这么着急?”沈云天面露古怪之色。
徐家靠的是粮食发家。
要说一句在邂江,十成里有九成的百姓吃的都是徐家的粮食。
现在早过了收稻的时候,又会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晓得,但是我听庄子上的人说了,那地里种不下东西,一个月前种下去的土豆全都坏了,没有一个生了芽。”
徐天赐不清楚这件事,就只能挑了自己知道的事情来说。
听见这话沈云天一怔。
这三年里他四处奔波,但是多数都在农户人家借住。
土豆和红薯这两样东西是最好种的东西。
徐家是粮食大户,名下的良田无数,怎么会为了一点土豆的事情急成这样?
除非,除非那种不了东西的地不在少数,甚至是占了大半!
徐天赐没能在沈家多待,刚喝了两口水就又被人请了回去。
一直到夜里沈行心事重重的回来,沈云天这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大哥,是庄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沈行并未隐瞒,只是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奇怪。
他们那个庄子名下的地虽然算不上最好最肥的,可往年这会儿早就该看见满眼的绿芽了。
今天徐老爷过来了一趟,庄子上的管事也就叫了他们一并去地里。
本该绿油油的田地里只稀稀拉拉露出一点绿芽,看起来十分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