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蔓站在吴府门外,围着萧琸转了转。
“这才三天你便痊愈了?如此高的身量果然不是白长的。”
萧琸嘴角勾着笑,背着手任由她打量,眼底满是纵容。
他也习过武,自是有些底子在的,不过是偶感风寒,休息两日便无大碍。
“我怕你改变主意,故而迫不及待来寻你。”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可不能功亏一篑。
“不知姑娘可有空?那画纸在我府上,请姑娘移步,帮忙看看。”
吴蔓点点头,“走吧。”
“不用与府上人说一声?”
吴蔓满不在意摆了摆手,径自走在前面,“不必啦,我每日都是这样东跑跑西转转的,她们都习惯找不见我的人影了。”
萧琸无奈地笑笑,与她并排走着。
他眼中带着欣赏,“姑娘很洒脱。”
吴蔓撇撇嘴,“不服管束罢了。”她低着头慢慢地走,突然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这样开心。”
萧琸敛了笑容,脚步慢了下来。
是啊,开心与自由对他来说也一样重要。
即便与这世间大多数人不同,即便被人指责为异类,只要他乐在其中,这世间便无任何人能阻止他的脚步。
“萧琸,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容易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
随时随地,他都能摒弃周围的声音,只要他想。
萧琸有些紧张,“抱歉,我……”
她打断了他,“挺好的!萧琸,别因为外人说了什么就改变自己,你这样挺好的。”
她很羡慕,她没办法做到完全随心。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并肩往康王府走着。
过了许久。
“萧琸,其实我好羡慕你,你是男子,活着比我们女子要容易得多。”
就像霍明辰,他不想成亲便可以云游四海,远离京城的纷扰,但她不行。
她也想逃,逃离吴府,逃离京城。
她也想四处走走,等一个知心人。
原先喜欢霍明辰的时候,他总是没法理解她,每次与他争辩都让人感觉很疲惫。
她都想好了,往后要找一个懂她的人。
两情相悦,并肩闯天下。
她不喜欢每日按部就班的生活,不喜欢墨守成规,不喜欢到了年岁便嫁人生子。
可这都是她逃不掉的命运。
她的出身便决定了她的一生。
即便她不是吴家的嫡长女,即便她不需要为吴家传宗接代,但她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嫁的。
她烦透了这一切,却又无力改变。
萧琸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心忽地一揪,有些慌张,又有些心疼。
他喜欢看她笑啊。
“吴姑娘,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完成。”
若你能开心,便是叫他赴汤蹈火也可以。
吴蔓扑哧笑了,“世子殿下,你还能替我嫁人不成?”
萧琸愣在原地,看着吴蔓进了府门,挠了挠头,小声嘀咕:“有何不可。”
他还没扮过女人,或可一试。
二人进了书房,萧琸拿出一张白纸。
那些碎片被萧琸拼好后粘在了一张纸上,此刻那图纸还残缺了最重要的两片。
“姑娘请看,这图纸有两处内容缺失,偏偏还是最重要的地方,姑娘可否再画一遍?”
吴蔓笑了,扬了扬下巴,骄傲地看着他,“这不难,我都还记着,烦请世子殿下为我研磨。”
萧琸牵起嘴角,“小的遵命。”
吴蔓落笔稳健,线条流畅,一气呵成。
“姑娘怎知这尺寸的?”
他以为她会需要辅助的工具进行测量,却没想到她三两下便将原稿恢复如初。
“我都记在脑袋里啦,不会差太多的,况且我们还要与工匠师傅们商讨一番,我不确定这样是可行的。”
“吴姑娘,你或许真有这方面的才能,你不该被束缚于闺阁中,假以时日必会有番大作为的。”
萧琸此刻心潮澎湃,他简直太喜欢她了。
机敏聪慧,活泼洒脱,她的脾气与心性,她的见识与才学,无一不深深吸引着他。
吴蔓却苦涩笑笑,“萧琸,难啊。”
他的眸光暗了下去,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一直守护着她的笑容,想要守护她的梦想,想要护她一生无忧。
他的父王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能平安地活着,其他诸事他皆可以做主。
萧琸此刻产生了一个念头,这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他很想把吴蔓带回封地。
那里是他的家,他说了算。
她在那想做什么都可以,无人置喙。
吴蔓对着图纸又看了看,最终满意地点点头,“萧琸,天色尚早,我们去找工匠师傅吧。”
她是个急性子,决定好的事情说干就干。
“听你的。”
京中最有名的那位工匠师傅吴蔓很熟,他曾是她的老师,只是后来这位老师傅上了年岁,精力大不如前,渐渐退居幕后培养弟子。
他在京中有家店铺,来往的均是有名望有家底的富贵权势人家,由此可见其实力的出众。
“老师傅不一定在,我们与他的徒弟说也是一样的。”
萧琸站在店铺门口,迟疑地看着正在门口与伙计交谈的姑娘。
看这门面,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倒像是卖珠钗首饰的地方。
吴蔓回过头,见萧琸还傻乎乎地盯着门口看,没忍住笑话他,“世子殿下,快些进来吧。”
“吴姑娘,此地委实不像工匠师傅会待的地方。”
“老师傅说这大堂便是他的脸面,若是不弄得好看些,哪户人家会把宅院交给他改造?”
“此言有理,是在下狭隘了。”
伙计将上等的茶叶送了上来,“姑娘稍等,二掌柜正在楼上与贵客交谈,很快便来。”
“哦,没事,我不急。”
这铺子的二掌柜算是她半个师兄,为人豪爽热情,今日怕是有大客户在谈生意。
萧琸站起身,随意走走,四处打量着大堂中每一件物什。
吴蔓无聊地喝着茶,目光随着萧琸而动。
他回身,与她四目相对。
吴蔓愣了愣,不自在地挪走了视线。
萧琸哑然失笑,她真可爱。
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浑身的气质突变,整个人更显风流。
男人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眉眼上挑,眼中闪着戏谑的光,活似一个勾人的妖精。
吴蔓看着他走近,刚喝进喉咙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呛得满脸通红,咳个不停。
萧琸嘴角噙着笑,促狭地看着她,语气轻佻,“敢问姑娘芳名?”
“???”
“姑娘不愿说也不妨事,在下萧琸,初次相见,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知能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萧琸,你傻了吗?”
萧琸大笑出声,依旧是那副放浪的模样,“姑娘当真有趣,在下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俯身上前,慢慢凑近。
吴蔓惊恐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说傻就傻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现在怎么办,打他管用吗,打头能让他清醒吗,会不会更傻了……
他合上扇子,手慢慢伸向她。
扇子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萧琸眉眼带笑,深邃的瞳中泛着波光,吴蔓竟是看失了神。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姑娘可还喜欢在下这副皮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他的扇子慢慢划过她的脸颊,眸色渐深。
看,连反应都这般可爱。
对着她的时候,他时常会生出许多灵感。
吴蔓的脸渐渐红了。
他、他勾引她……
这萧琸……发起疯来竟是这般……
这般讨厌……
吴蔓此刻紧张极了。
他离她太近,双眼还直勾勾地看着她,从未有过如此无措的时候。
艰难地咽了口水,气氛暧昧。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放开她!”
吴蔓还未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一道黑影闪过,萧琸便被人推倒在地上。
她惊叫出声:“萧琸!”
转头看去,竟是霍明辰。
霍明辰此刻怒不可遏,“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快滚远些!”
他刚刚就看到这放浪的男子在调戏吴蔓,霎那间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上下打量着吴蔓,担忧道:“小蔓蔓,你没事吧?”
吴蔓面无表情看着他,没做声。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此刻见到他心中竟没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会心痛难忍的。
原来时间当真可以抹平一切痕迹,原来她也没那么爱他。
吴蔓皱了皱眉,手捂着心口。
霍明辰挡到吴蔓的身前,警惕地看着地上的男子。
萧琸冷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嘲讽道:“公子不知缘由,莫要多管闲事。”
“我都看到了,举止轻佻,言辞放荡,请你离我妹妹远些!”
萧琸愣了愣,“妹妹?”
他向吴蔓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吴蔓垂着眸子,“对,他是我哥哥。”
萧琸皱了皱眉,他直觉这此二人的关系非不寻常。
霍明辰听到吴蔓承认她是他的妹妹,心疼了一下,慢慢转回身看着她。
喉咙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唇,“小蔓蔓,你……”
她打断了他,“萧琸!”
“嗯。”
吴蔓绕过霍明辰,径直走到萧琸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有些委屈,“回吧。”
萧琸眸色暗了下去,“好。”
她不开心了,她在难过吗,是因为这个男子吗。
霍明辰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目光凝滞,拳头紧握。
吴蔓看向楼梯上看了半天戏的二掌柜,“我改日再来。”
她拉着萧琸离开,霍明辰久久都没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