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见到执扇的那一刻,博渊却又不忍心指责了,此刻的她正懒懒地躺在玉榻上,脸上盖着一本厚厚的天书,青丝如泄,直直垂至地面。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作何,今日的她异常安静,甚至都未察觉到博渊的到来。
小心翼翼将她脸上的天书取下,博渊蹲在玉榻前,牵起她的手轻轻印下一吻,而后便将她的手贴上自己面颊,口中呢喃着:“总想着将你护在身后,可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作为一个男人,我好像真挺失败的。我知道,苒觅之事让你受委屈了,但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妥善解决,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再次吻了吻她手背,博渊便轻轻放下她的手,起身,准备走了。
却被执扇一把拽住手,美目怒瞪,气恼道:“犯了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谁借你的胆子?”
犯错?
博渊蹙着眉,不明白她意所何指,就见执扇起身,站在玉榻上,手指向他,盛气凌人道:“道歉!必须给我道歉!”
“好吧!我错了!错在……”博渊极力配合着,却也疑惑,“我错哪儿了?”
执扇抚着下颌思忖片刻,提醒他:“明明,用涅生琴引诱白景枫幕后之人一事,我也可以做,而你却宁愿将涅生琴交给苒觅,也不愿给我,这就是对我的不信任!”
博渊早该想到的,聪慧如她,怎会不知自己当众亮出涅生琴的意图。可如此聪慧的她,为何想不到自己不告诉她计划的原因呢?
“苒觅和你不一样,她性子沉稳,行事内敛,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而你性子浮躁,喜形于色,恐难担此重任。”
分明是不愿将执扇置于险境,可博渊讲出来的话愣是硬邦邦,冷冰冰的。气得执扇撅起了嘴,冷哼一声:“既然她那么好,那你跟她过去吧你!”
“苒觅再好,终是不得我心,执扇再是不好,却也甚得我意,此生,我是赖定她了,撵都撵不走!”说罢,大手微微用力,那弱柳扶风的小丫头便跨坐在了他手臂上。博渊抱着她,仰望着她,郑重宣告,“执扇,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想与你共度余生,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相离的那种喜欢。”
“嘁!谁要和你生生……”一言未尽,嘴已被博渊夺了去。
执扇试着将他推离,可整个人被他抱着,秀足都悬在了半空中,也不好太用力,怕摔着自己。再则,博渊的唇软软的,还带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像浸了蜜的酒,让执扇的嘴里,心里,全是甜甜的,醉醉的,属实也舍不得将他推开。
良久良久,博渊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她唇瓣,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鼻尖,笑道:“现在,还撵不撵我走了?”
“你放我下去,下去我就告诉你。”执扇倔强地侧过头去,密密麻麻的吻便落在了她下颌,脖颈处,惹得她全身酥酥麻麻,笑得花枝乱颤,“痒,痒痒!博渊你别弄了,我不赶你走了,不赶还不行吗?”
博渊这才停下亲吻的动作,满意地笑:“总算让我逮着你的软肋了,下次再敢胡来,我便对你不客气了。”说着,又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脖颈。
执扇笑着,捧着他的脸将他推离,盯着他的眼,正经道:“我没有胡来,苒觅也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昨日,我只是轻轻扯了她一下,是她故意摔倒诬陷我,我就是气不过,所以……”
“所以你就拿我撒气?”博渊笑着接下话茬,“是你把她想得太坏了,苒觅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心上人,不会刻意针对你的。”
“哼!苒觅的心上人可不就是你吗?”
“当然不是!苒觅的心上人是荼陌。”
“荼陌?妖帝?”
“正是!”博渊将她放至玉榻上坐好,旋即也坐在了她身边,拉着她小手攥进手心,这才同她解释道,“龙族本就是神族的旁支,苒钦此人更是心高气傲,从不把妖魔两族放在眼里。苒觅则恰恰相反,在她心里,三界为一体,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苒觅与荼陌结识了上千年,彼此有情,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但碍于其父对妖魔两族的歧见,苒觅不敢贸然在苒钦面前提及此事,所以,她才找到了我,想让我为她求一纸婚书。”
“那你为何迟迟没有帮她?”
“妖帝此人城府极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能看懂他。据我所知,妖帝与魔尊来往甚密,但五百年前祎昶传回的消息却是,妖帝曾多次拜访过独孤皓月。独孤皓月万年前便已叛出魔族,此后更与魔族势不两立,这妖帝周旋于二者之间,必有所图谋。
正所谓当局者迷,我担心苒觅会被妖帝利用,便暂且将婚书一事给压下了。此番将涅生琴赠予苒觅,亦是想借此时机考验一下荼陌,若他经得住考验,这婚事也就定下了。”
“怕只怕,此举引来的不止是荼陌与隐藏在白景枫背后之人,毕竟,贪念无休无止,觊觎涅生琴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执扇说着,忽想起苒觅刻意挑衅一事,又道,“你就没有想过,苒觅会拱手将涅生琴送到荼陌手中吗?”
“放心吧!苒觅还是挺有主见的,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定能恪守成规,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再则,龙纹符印还在我手中,即便涅生琴真丢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不日,苒觅便会动身回北海,届时,我会暗中护送她回去。”
执扇正想说自己也一块去,却被博渊竖指至她唇瓣,制止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但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说着,戴在腕间的银环仙魄兀自悬在了执扇面前,博渊挥手将它变成了一个透明色的鸟笼子,便见那鸟笼中赫然立着一只冰晶彩的小小鸟,他言:“帝君庙被血洗后,这小东西便带着一群嗜血秃鹫前来攻击我,我当时急着回去找你,便用银环仙魄将它给收了。
这奶凶奶凶的小东西乃是鬼域灵宠鬼百灵,你别看它个头小,嘴可严实得紧,威逼利诱我都试过,却未能从它口中问出半点讯息。你聪颖睿智,鬼点子又多,不如,你帮我试试能不能让它开口呀?”
此话真假掺半,博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不想让执扇跟着自己以身试险,奈何执扇性子要强,与其好说歹说让她听自己劝,倒不如给她找点事做,让她觉着自己被重用了,如此,她的心里也就平衡了。
“好!”执扇爽快应允,倒不是没察觉出博渊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博渊的能力,相信他可以全身而退,妥善处理好所有事。
“等此事了结,我会亲自来璠云宫提亲,届时,你可不许不允。”
“一言为定!”执扇想也没想便应下了,左右她挺喜欢与博渊待在一起的,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博渊先是有些受宠若惊,而后便情不自禁拥她入怀,眼尾眉梢全是明朗的笑。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二人之间竟有了这样的默契,你若不允,我便不问;你一心念我护我,我便对你言听计从。
博渊走后,执扇便拿来根小草逗鸟玩,奈何那漂亮的小东西高仰着脑袋,立如磐石,竟是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姿态。
“哟,还真不太好伺候。”执扇弃了草芥,摊手化出一把小刀,掂了掂,“你这一身彩羽倒也挺漂亮的,正好,我闲着也无聊,倒不如将你身上的羽毛一根根剔下来,再挑几根像样的做成毽子来踢踢。”说着便要打开鸟笼,将那小东西揪出来。
鬼百灵吓得满笼子乱窜,嘴里骂骂咧咧:“死丫头,坏丫头,你胆敢这般对我,信不信我让主人灭了你。”稚嫩的嗓音透着委屈。
“不信!”执扇记得,冥夜辰也有一只五彩冰晶鸟,但那只鸟很大,身宽五尺,翼开两丈,而这只嘛,还不如巴掌大,属实太不起眼,便贼贼一笑,“一只鸟而已,还指望有人来救你,傻不拉叽的。”
“死丫头,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就不让大老鼠去保护你了,呜呜,坏蛋,大坏蛋!”鬼百灵悲悲切切用翅膀抹泪,看着委实有些惨。
大老鼠是何方妖孽?
执扇思忖着,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小东西却又声泪俱下,嚷嚷:“枉费主人苦寻了你八万余年,而今,你却要嫁给别人了。”
“八万余年?我拢共也就三千岁,你骗谁呢?”
鬼百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冷哼一声后,便睡趴在笼子里,双翅抱头,彻底没了动静。
执扇百思不得其解,便再次持刀吓唬它,却不料这次,那小东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理踩,索性化出一道暗线缠在它脚上,之后便将它抓出鸟笼,扔出了屋子。
冷不防被扔的鬼百灵,忙振翅高飞,快速消失在了云层里。
执扇拽着暗线另一端,一脸狡笑,却不料那小东西飞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落在梧桐树下的玉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嘿!还挺机灵!
执扇关了门,想着等它飞走了,再拽线去寻,可半个时辰后再开门,那小东西依旧怵在哪儿,一动也未动。执扇只好再次关上门,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开门见那小东西还呆在原地,便好奇地走近查看,却发现,眼前这小东西竟是幻术所化,其脚上,赫然绑着她之前化出的那条暗线。
被耍了!自翊足智多谋的执扇仙子,竟被一只鸟给耍了!
此事属实让执扇郁闷了好些天,等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才想起,博渊离开这十多个日夜,竟半点消息也没给自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