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君笑道：“之前在郊野外头遇见过两次。对了师傅，千万别泄露我的身份！上回我跟她说，我叫姜君……”
姜君并没有告诉洪承畴，早在几年前他便认识董鄂了。
洪承畴了然地点了点头。
姜君等三人故意从董鄂、青格格身旁走过，她俩抬头看见，十分惊讶。
青格格起身冲姜君、小唐怒道：“又是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哪？”
“小声点。”姜君示意青格格看看四周。
青格格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一嗓子，把周围人都吸引了过来，不由得小脸一红，气鼓鼓地坐下。
董鄂看见洪承畴吃惊不小，忙问：“洪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洪承畴点头答道：“喔，公余之暇，随意走走，没想到会遇见你。”
董鄂红着脸道：“洪先生，这是我的结拜姐姐孟古青，她总爱拉我出来。喔，对了，洪先生，千万别告诉我阿玛，说我们在……”
洪承畴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明白，不会去多话的。旗下姑娘风俗跟汉人不同，出门逛逛也很平常嘛！呃……我想你已经见过，这是我的……我的……”
洪承畴一下子卡了壳。
姜君忙接话道：“学生！洪先生的学生！”
洪承畴无奈地看了姜君一眼，姜君一脸无辜。
他俩的神情让董鄂与青格格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寒暄过后，四人皆端坐着听戏，小唐站在一旁侍候。姜君此时哪里有心思听戏，目光都在董鄂身上，而青格格与小唐互瞪眼睛，用眼神交锋对垒。
青格格对姜君低语道：“跟着你的这小子是谁？烦透了！”
姜君忍不住想笑：“你说小唐？他是我的“哈哈珠子”！”
青格格嘴里念道：“哈哈珠子？瞧着倒像个小太监！”
小唐不快地反驳道：“谁说我像小太监！我……”小唐颓丧地低下了头，如同斗败的公鸡。
姜君暗乐，没想到这丫头猜的挺准。
这时，董鄂倾身对青格格低语：“嘘，别说话，这出戏正精彩哪！”
青格格皱着眉道：“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唱什么！”
董鄂:？
董鄂懵了，你听不懂那拉我进来干什么？
姜君将目光从董鄂身上移走，没话找话地问：“洪师傅，你听过这出戏吗？”
董鄂被姜君看的脸颊粉中透红，眉目含羞，姜君移开目光让董鄂缓一会。
洪承畴答道：“戏曲一道，臣……”
他猛然醒悟，忙改口道：“沉迷其中也需要工夫，我半生戎马，对此不甚了了。”
姜君给了洪承畴一个赞许的眼神。
洪承畴一脸困惑。
姜君这才望向董鄂，用期盼的眼神恳求道：“格格，洪师傅不知道，那么请你给我们说一说吧？”
董鄂有些羞涩，但禁不起姜君那炽热期盼的眼神，便轻声道：“这出戏叫《浣纱记》，说的是西施的故事。正演的这出叫前访，当范蠡在若耶溪畔遇到西施，一见惊艳。你听方才那小生唱道感卿赠我一缣丝，欲报惭无明月珠。那正旦倾心他的堂堂英姿，唱道劝君不必赠明珠，犹喜相逢未嫁时。唉，声腔和词句，多么典雅优美啊！”
姜君望着董鄂秀美的容颜、陶醉的神情，不禁为之着迷，感叹道：“犹喜相逢未嫁时，好美！”
董鄂笑道：“”是人家写得美、唱得美！”
姜君不假思索道:“是你太美。”
董鄂羞涩不已，青格格怒道:“你这小子怎么口无遮拦的？”
姜君没空搭理青格格，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道：“原来汉人的戏曲这么引人入胜，格格，你多说几出给我听吧!”
青格格不耐烦地：“你烦不烦啊！格格哪儿有这么多工夫！”
这时台上正唱到一个段落，楼下客人纷纷鼓掌，其中有一个人，鼓掌叫好的声音特别大声。
顺治等人好奇地朝楼下望去，只见楼下正中坐着一人，背影高大，金色发辫，却是一身汉人装束，正忘情地鼓掌叫好。他周围一圈的座位空着，观众都避免坐近他，一面鼓掌，一面偷眼瞥他，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姜君惊愕道:“老外？”
小唐好奇地问：“老外？是什么人？”
姜君解释道:“就是洋人。”
小唐疑惑道:“洋人不是红眉毛绿眼睛么？”
洪承畴摇头道：“眼睛是有绿的，红眉毛却没见过。”
“”师傅跟洋人打过交道？”
洪承畴沉吟道：“前明时，京里就有许多西洋传教士……唉呀，会不会是他？”洪承畴说着又探身朝楼下望去。
姜君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好奇地问：“谁啊？”
不一会儿，那洋人被洪承畴请上楼来，两人热情地把臂言欢。
洋人惊喜道：“洪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青格格等人听着洋人讲官话，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洪承畴拱手道：“托福托福！你还是老样子，就爱溜出来听戏！”
洋人嘻嘻一笑：“还添了一样，爱品尝美食！”
洪承畴开玩笑道：“你就快要变成咱们中国人说的“酒肉和尚”啦，汤大人！”
果然是他，不出姜君所料。
青格格三人很是诧异，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汤大人？”
听完戏，一行人跟着姓汤的洋人来到宣武门外教堂里。
这座巴洛克建筑尽管称不上雄伟高大，但也庄严肃穆。
几人站在靠近门边的地方，远远望着走廊尽处汤若望身着教士服跪地祈祷的背影，觉得既新奇又好玩儿。
姜君低声问：“这汤若望是谁啊？”
洪承畴答道：“他来自一个叫做日耳曼的西洋国度，生于贵族之家，他放弃了爵位继承权，选择做个传教士，还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因为他对西洋天文历法很有研究，所以自前明至今，都被聘任执掌钦天监。他苦学汉文汉语，将中国视为第二故乡，和不少汉大臣都颇有交情。”
小唐好奇地：“那这汤大人拜的菩萨叫什么名儿啊？”
洪承畴笑道：“听说叫做上帝。”